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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宋秋寒站在校门口等袁如。 袁如满怀期待走向他,以为自己的少女梦圆了,她甚至记得那天自己的百褶裙上沾着一片花瓣,她舍不得拂去。 “你喜欢我么?”少年宋秋寒站在她对面,径直问出这样一句。 那天傍晚的粉红色云霞很美,大片大片向天边漫去,袁如抬头看着天空许久,又看向宋秋寒。他就那么站着,倔强等她的答案。 “是。”袁如答道。 “你经常欺负林春儿,是因为我与她关系好吗?”宋秋寒又问。 袁如咬着嘴唇看着宋秋寒,看他将书包甩到另一边,极其严肃的对她说道:“我不喜欢你,但与林春儿没关系。你不要再欺负林春儿了,显得你小肚鸡肠。” 他走了。 带走了那天的云霞。 少年就是这样敏感脆弱,那只是极小极小的一件事,放任到浩渺人生长河中,也只是浪花一朵。可在那之后,她明明遇到了很多很多不堪的事,却仍觉得此生最为难堪的便是那天。 现在林春儿会吵架了吗? 还是不会。 所以林春儿鲜少与人吵架,她若是生气了,便咬紧牙关不再开口。只要她不开口,就不会哭。气势就还在。她不会吵架,却敢见义勇为。 这一晚她骑车回去,路旁的艺术街区有一群人在围观,隐约有打骂声透过她的耳机传入耳中。她推着车子跑上去,见一群人堵在那,也顾不得那么多,将车子扔到一边,挤进了人群。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对一个女孩拳打脚踢,大喊:“贱!真他妈贱!让你勾引别人!让你勾引别人!”越来越多难以入耳的话从他口中传出,那女孩蜷缩在地上,用手护着头。围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处理这疑似的家庭纠纷。 林春儿顾不得那么多,手机拨打110,而后大喊一声:“你给我住手!”那男人听到吼声手劲一松,在他回头看林春儿的关头,她已冲了上去,朝那男人飞踹了一脚。电话接通了,她迅速说道:“幸福街区,有人暴力殴打女性!” 周围一片哗然,终于有人肯上前,围住了林春儿和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那男人转身想跑,被两个男生按倒在地。刚刚还出手伤人的人,这会儿却变成了一个软蛋。人心并不那样冷,只是有时需要一个契机。 那女孩在林春儿怀中激烈的抖着,林春儿轻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林春儿配合警察录完口供已是后半夜,幸好警察叔叔心地好,将她的自行车一并拉到了警局。她出警局前,见那女孩蜷缩在座位里,失了魂一般。想了想走上前去,蹲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去学个散打如何?泰拳也行,不行就跆拳道。下次若别人再这样对你,在他还没动手前你就将他打倒好不好?” 女孩眼神茫然,脸上的淤青还未散。警察叔叔带她拍片子,说好在都是皮外伤。皮外伤也是伤,皮外伤也会疼。林春儿很难过,她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有时又觉得这个世界很cao蛋。她没有问一句多余的话,譬如这个女孩会不会跟那个男人分手、譬如她未来如何打算,又或者经历这一次后,会对人生失去希望吗?她没有问,只是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了。 骑上自行车,手背上有些微疼痛,这才发觉刚刚不小心将手背刮伤了。倒是不严重,一个小小的伤口,回家简单处理下就行。 林春儿是在当年采访家暴受害者之后决心去学散打。其中一个是被拐卖的女人,林春儿随着当地的社会新闻记者一路跋涉进山,很难想象在当下的社会中还有那样贫瘠闭塞的山区。民警跟在一旁去调停。情况较复杂,那女子被拐卖进山,又生了两个孩子,却时常遭到殴打。是在某一天,一个考出大山的学生放假之时亲眼见到那女人被殴打,于是偷偷报了警。新闻迅速发酵,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要求解救这个女性,这个女人却不愿走了。 林春儿他们去的那天,已是新闻发生三个月后。她正在做一个时代女性影集,面向社会征集各种女性故事,其中有一个特辑,便是暴力之下的女性。这很残忍了,一张张带着伤痕的面孔,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林春儿跟在民警和当地记者的旁边,那天她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在一旁不停的记录。那个女人已不大开口说话了,不敢,或许也是单纯的不愿表达。女人的大儿子十二岁了,也懂事了,他见林春儿不停的在写东西,便站到她旁边,看她写字。看她写道:一个孩子十二岁,一个孩子七岁。再过两年,大孩子就可以保护她了。我希望他勇敢保护他的母亲,而不是变成他的父亲。收起笔,抬头看着男孩,那男孩红着脸,眼里噙着泪,对她说:“阿姨,我会的。” 他给林春儿看了一张照片,照片很破旧了,照片上的少女梳着两条辫子,眼中有星光。林春儿举起相机为那女子拍了数十张脸部特写,在回城的路上,她一遍遍翻看这数十张照片,她眼中的光消失了。被社会看到后,她很少挨打了,是这个特辑中唯一一个面部没有伤痕的女性。然而,她眼中一点光都没有了。 林春儿在那后开始学散打,她学的认真,身体时常青一块紫一块,但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每周三到四次,无论如何都会抽时间去。具有自我保护能力,是一个女性在进入社会之时要学习的第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