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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幼崽 第103节

    好在他们不必和孤阁起冲突。

    秦萝不是个没脑子的傻瓜蛋,心知凭借自己硬闯孤阁,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特意寻了爹爹娘亲,向二人说明事情原委。

    彼时秦止的反应:“什么!金丹期心魔幻境!必须再炼个能够瞬间传送的法器给你!”

    江逢月:“啊?孤阁杀手?那个哥哥厉害吗?人好吗?长得漂亮吗?哦!小狐狸嗷嗷啊!”

    ……总而言之,虽然这对爹娘看上去真的很不靠谱,但没过多久居然当真找来了孤阁阁主,三两句话之后,就让重光领着秦萝来到了地牢。

    据江逢月说,他们二人曾与重光有故,老一辈年轻时候的故事,伏魔录没兴趣追究。

    不过在它看来,更为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一对仙侣的身份。毕竟白也只是无数棋子中的一颗,重光不傻,用一名死士换取苍梧仙宗掌权者的好感,怎么想都是件格外划算的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督察长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被接二连三出现的陌生人弄得发懵,沉默片刻,斗胆开口:“阁主,这是——”

    重光凝神看他一眼,眸中一如既往带了笑,却有沉沉威压铺展而开,在男人识海重重一压。

    后者心头悚然,虽然不知那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仍是知趣闭了嘴,不敢再说一句话。

    江逢月立在木栏的阴影之下,看着女儿投来的视线,朝着她淡淡一笑。

    她和秦止都不是合格的父母,一年到头常常摸不着行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萝萝长大了许多。

    譬如打破了金丹级别的心魔幻境,又比如在今日急匆匆找到他们,拜托他们帮帮自己的朋友。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时听完秦萝的阐述,江逢月曾这样问她。

    小小的萝卜丁一本正经:“他保护过我和小师姐,我们是朋友。”

    “可是你并不了解他。”

    江逢月继续应声:“他来自孤阁,和你相处不过几个月,或许你所见的只是假象。”

    秦萝沉默好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眼眶泛起微微的红,轻轻拉住了女人的袖口。

    “不是的……我都看到了。”

    那时的一切太超出常理,七岁的孩子表述不清,低着脑袋吸了吸气:“我在那时就想去帮一帮他,可不管碰到什么,都会很快碎开。我看见那么多,结果什么也做不到。”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很认真地补充:“娘亲,之前一直是白也哥哥不顾危险地救我……我也想保护他一回。”

    多好啊。

    学会保护身边的人,是一种象征着渐渐长大的、十分可贵的品格。

    于是江逢月对她说:“好啊,那就去吧。”

    记忆一点点回笼,如今置身于地牢之中,女修瞟一眼自己身边沉默不语的道侣。

    江逢月碰一碰秦止胳膊:“怎么啦?”

    秦止:……

    秦止:“之前萝萝是不是一直把那狐狸抱在怀里来着?”

    老古董。

    江逢月决定不理他。

    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女孩与满身是血的少年仅有咫尺之距。重光默念法诀,禁锢灵力的铁链随之断开,白也身形一晃,终于不必被迫保持人形,化作了小狐狸的模样。

    耳边有脚步声在一点点靠近,他觉得像在做梦,神识恍惚之间,感受到一股柔软的温度。

    有人伸出双手,熟练地将他抱在怀中,灵力渐渐汇入身体,虽然微弱,但途经一道道灼热的伤口时,好似夏日澄净的风。

    命运沉重的枷锁,在此刻裂开了第一道醒目的痕。

    他原本只是个那样不起眼的小角色,傀儡一样地长大,漫无目的地过活,与千千万万的蝼蚁没有任何不同。或许连有朝一日死在别人的刀下,都不会引起哪怕一个人的怀念与侧目。

    ……这本是他应该拥有的全部人生。

    然而现如今,白也却被温柔抱在怀中。

    “别怕,我们回家啦。”

    稚嫩的童音轻飘飘拂过耳畔,很轻,像是只对他一个人说、也只有他才能听见的耳语。

    雪白的狐狸动了动爪子,耳朵兀地一颤。

    有什么东西被小心翼翼放入口中,浓香浑然四溢,将舌尖苦涩的血与腥冲刷一空,只留下沁人心脾的甜——

    就像约定里说好的那样,秦萝穿过虚与实的距离,自那场奇诡瑰丽的幻境里出现,递给他久违的甜糖。

    在狐狸身边,浮空的字迹缓缓散开,化作纯粹的黑与白。

    孤阁为他套上的锁链一一褪去,跌落在地的间隙,发出沉重而清脆的哗啦响音。

    咔擦。

    秦萝的脚步与枷锁碎裂的声音一并响起,裂痕愈来愈大,混浊不清的墨团巍巍颤动,良久,终于汇成足以被辨认的形体。

    当女孩来到长廊尽头,第一缕月光穿过孤阁大门,映亮小狐狸漆黑的瞳孔,也映出身侧渐渐明晰的字迹。

    [狐族,家境贫寒,幼时被生母低价卖入孤阁,训练为死士。因屠杀邪龙赤练,识海遭受重创,伤势未愈、心魔滋生。]

    这些都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语句。

    秦萝心口重重一跳,没由来地有些心慌,目光往下,不由怔住。

    蒙着纯净皎洁的月色,字迹一笔一划在女孩眼前徐徐展开,宛如一场从天而降的恩典,将浑浊暗色冲刷殆尽,流泻出淡淡金辉——

    [只属于他的,亦只被他所信仰的奇迹,降临在他身边。]

    白也受伤很重,除了由鞭打造成的条条血痕,也有识海之中的内伤。

    而今正值请神节准备期间,金凌城中汇聚有不少能人异士。江逢月请来了医修代为治疗,听说是个远近闻名的名医,医术自是不必担心。

    唉,正道魁首就是好。

    伏魔录不由想起自己和主人在魔域艰难度日的时候,那叫一个举目无亲、步履维艰,无论怎样都寻不见人帮忙。即便到了后来打出点儿名望,身边的氛围同样虎狼环伺,总归不如名门正派这样和谐。

    不过……那话本里的霍诀说自己曾被封印在卫州,究竟是作者的一时兴起,还是当真有什么依据?就算它对卫州起了疑心,又该如何说服秦萝前往那里?

    以她那点修为,总不能说是一起去铲除大魔头霍诀吧?

    它正苦着脸细细思索,忽然听身后木门吱呀一响,年轻的医修自房中走出,向秦萝略一颔首:“外伤都已上好药,识海之中还需多加调养——你在屋外等了这么久,要不要进去看看?”

    秦萝自然点头。

    仙门大族多是受了城主邀约而来,被尽数安置在城主府的客房之中。

    比起客栈,客房中的陈列摆设更为雅致讲究,甫一进屋,就能嗅到浓郁的熏香与草药味道。白也仍是小狐狸的模样,恹恹趴在床头,毛茸茸的尾巴蜷在身后,如同蓬松柔软的雪球球。

    秦萝脚步很轻,唯恐惊扰到他,没想到刚刚走向床边,就见小狐狸尾巴一动,朝她这边抬起眼眸。

    “白也哥哥,”她像在讲悄悄话,“你感觉怎么样?”

    伏魔录小声吐槽:“你要是在拿手碰他,力道轻点儿还说得过去;讲话没必要这么小心,就算大点儿声,莫非还能把他伤口压破了?”

    秦萝挠挠脑袋,恍然大悟:“对哦!”

    白也很快应答:“无碍。”

    他自幼便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即便对秦萝心存感激,也说不出多么好听的漂亮话,迟疑半晌,才迟迟开口:“今日你将我买下,用了多少灵石?”

    床前的小女孩一愣,他继续道:“多谢救命之恩,白也定将誓死效忠苍梧——至于用去的灵石,我会竭力补偿。”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出的话。

    身为孤阁死士,白也最擅长的便是为了主人出生入死,而今苍梧救了他,他理应全身心效忠。

    这样说……应该能让秦萝感到高兴。

    少年沉声语毕,有些紧张地捏紧爪子。他心中本是做好了打算,猝不及防,却听秦萝道:“没有用掉灵石。”

    白也微怔,抬起漆黑的眼瞳,听她继续低低出声:“你又不是衣服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用灵石卖来卖去。”

    她是真的很不明白。

    白也哥哥打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孤阁,即便是他娘亲,也没有资格把他卖掉——所有人都不具备这样的权利。

    更何况,只有货物才会被当作商品,白也哥哥分明是只活生生的狐狸,会难过也会笑,才不是供人买卖的东西。

    “重光叔叔会把你放出来,是因为我爹娘告诉他,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秦萝坐在他身边,微微侧过脑袋:“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之前就救过我很多次啊,我娘说了,好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

    不是被贩卖的工具……而是她的朋友。

    这是少年未曾料及的言语,白也抿唇垂下目光,一如既往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模样,尾巴却是不受控制,左右摇晃一下。

    他当久了被随意处置的兵器,乍一听见如此纯粹的童言童语,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心底贫瘠的角落里,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情愫缓缓挣脱禁锢,一团团一簇簇弥散在胸口,溢开暖洋洋的热度。

    伏魔录暗暗腹诽,秦萝这小丫头果然存了私心,重光看上去和云衡差不多的年纪,她却非要叫人家叔叔,摆明了就是不喜欢。

    “虽然妖丹可能没办法复原,但是方才的医修哥哥说了,只要慢慢调养,就不会经常觉得疼。”

    秦萝坐在床上晃了晃小腿,黑溜溜的眼珠倏地一转,忽然兴致更浓:“对了!我爹说你天赋很高,以后可以来苍梧拜师,长老们一定会抢着要。你想不想来?”

    她说着咧了嘴,眼角弯弯,叫人莫名想起乖顺可爱的狗狗。

    白也偏过脑袋,仍是冷着脸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好耶!”

    于是小朋友更加开心,啪地一拍手,震得头上小啾啾晃来晃去:“我我我特意总结了每个长老的修为和脾气,给你看一看吧!”

    秦萝一边说,一边低下脑袋翻找储物袋,片刻之后,露出苦恼的神色:“糟糕,好像落在我房间里了。”

    糊涂虫。

    伏魔录无奈扶额,听她再度开口:“这样吧,我房间不远,我马上回去找找,很快就能把它带过来。”

    秦萝怎么也找不到笔记的踪迹,只得把储物袋合上,满脸懊恼地回房去拿。

    小孩动作飞快,白也看着那道身影匆匆出门,再把房门轻轻虚掩,等秦萝离开,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静。

    这是他早就习惯了的氛围,如今却莫名觉得太过安静——

    没想到下一个瞬息,这份安静就荡然无存。

    秦萝的脚步渐渐远去,原本空空荡荡的窗口外,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