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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从水里捞到人了吗 第84节

    周培柯这一次是真的死了,所有人都为此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们人生都会回到正轨。

    ……

    宴聆青用功德稳定了江酌洲的状态,江酌洲的气色比去封槐村之前好了很多,但现在又到了他取心头血固魂的日子。

    宴聆青已经知道这件事,江酌洲也没再特意避着他,从医生抽血,到将心头血滴入小残魂眉心,宴聆青都在旁边看着。

    “好了,拿去吧。”

    小残魂大多时候都是跟着宴聆青,施完固魂咒后,江酌洲便把它递了过去。

    宴聆青拉开口袋让他放进去。

    小残魂一直没什么变化,似乎保持这样半透明的状态就已经是它的极限。

    宴聆青又盯着江酌洲的脸看,他又是那种惨白惨白的脸色,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但表情看上去又像很轻松,甚至嘴角是微微翘着的。

    江酌洲:“我没事。”

    宴聆青立马道:“我不信,你一旦痛苦的时候就不爱我了。”

    少年语气坚定,目光认真且澄澈,江酌洲迎着这样的目光怔了两秒,随后侧过身,一手撑在桌沿,声音很低,“我一直是爱你的。”

    无论江酌洲有多压抑这种情感,也无论他们之间隔着什么,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他都知道自己是爱他的。

    从前世到现在,他都□□聆青,但宴聆青从来没懂过。

    宴聆青看他躬身撑着桌沿的模样,以为是被他点破就不再装了,走过去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说道:“我想说这样还是太慢了,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完全修复自己的魂魄,你又还需要取多少次心头血,我想快一点,如果你能像那天抱着我亲的时候一样,要不了几次,我就可以做到。”

    “你那时候说让我等等,等到现在可以亲了吗?”

    听着少年坦诚直白的话,江酌洲手指一点点收紧,眸里神色晦暗不明,终于,他深吸了口气,拿下还在背上作乱的手,“宴聆青。”

    “嗯。”

    江酌洲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不好奇我前世和你的关系吗?可能是仇敌,可能是我害死了你。”

    “不是你把我留下来的吗?”

    “我怎么把你留下来的?那把剑——碎魂,你已经见识过它的作用,没想过自己的魂魄状态和它的关系吗?”

    他的魂魄……是一块一块碎片合成的,丑陋的怪物碎裂在那把剑下,江酌洲拿着剑叫怪物“阿青”。

    江酌洲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艰难地开口,“想到了什么?”

    “以前……我没死之前变成了怪物吗?然后你杀了怪物我就死了,”宴聆青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平静到不像在说自己的生死,“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当那样的怪物。”

    怪物?

    江酌洲想到那只狰鬼,宴聆青引开狰鬼之后发生过了什么?

    哪怕有很多疑问,江酌洲暂时没有去管,他沉声问道:“没有关系?不管什么原因,死了就是死了,死亡的痛苦……不恨我吗?”

    “不恨。”

    “不恨还是不懂恨?”

    宴聆青疑惑地望着江酌洲,他都成怪物了,又不想变成怪物活着,所以甘愿死在江酌洲剑下,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恨?至于死亡的痛苦……他已经忘了生前的记忆,看到的那一幕也仅仅是看到而已,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痛。

    怪物是狰狞着吼叫而死的,灵魂碎裂的痛,一定难以承受,但忘了就是忘了,不恨也就是不恨。

    “我是不恨,”宴聆青仰头直视着江酌洲的眼睛,再次坚定给出了答案,“我知道什么是恨,我体验过白裙小姐的恨,体验过钟创和何虞的恨,在最早的时候也体验过你的恨,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不恨。”

    他想了想又真诚发问:“死亡的痛苦我想不起来了,你一定要我记起来才可以吗?”

    江酌洲心头一震,眼神蓦然收紧。

    他意识到自己钻入了牛角尖,他太过于介怀自己杀了他。前世的自己或许也是一样,他知道自己一定要下手,也的确下手杀了宴聆青。

    但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爱的人魂魄碎裂在自己剑下。

    宴聆青不恨他,执着于恨与不恨的一直是他自己。

    他恨的也是自己。

    “你……你什么都不要再去想,”江酌洲哑声道,“你这样就很好了,不要再去想。”

    宴聆青重重点头,他也不想去想,怪物也太丑了,“那我们可以亲了吗?”

    江酌洲:“……”

    江酌洲呼吸一滞,随即视线从少年脸上移开。

    面前的人就像一只纯洁无辜的羔羊,他在直白邀请他,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但他全然不懂这代表着什么。

    江酌洲骤然发现自己刚从一个牛角尖走出来,又走到了一个无法轻易绕出来的死胡同。

    喜怒哀惧爱恶欲,以七情筑七魄,宴聆青已经懂得不少感情,但他不懂爱和欲。

    他要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欲,就必须感受足够的爱和欲。怎么感受他已经把方法摆了出来,但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肆无忌惮暴露自己的欲望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第72章

    江酌洲没有亲,他把宴聆青哄走了,但江酌洲是禽兽,比他想象得还要禽兽。

    深夜,江酌洲陷入睡梦中,不受他控制的记忆融和再度开始了。

    “师兄!”

    少年模样的宴聆青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已经过了18岁,和现在的宴聆青几乎没有区别。

    他蹙着眉头,眼带焦急,“师兄,为什么我不能去?你们总说我天资聪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如今狰鬼出世,为祸人间,我却只能留在这里等消息,师兄,我想和你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们一起去除掉狰鬼。”

    “狰鬼以人类血rou为食,吞噬是它的本能,一出现少则吞噬一镇,多则一城,速度极快,连消息都难以传出,如今虽是各大玄门世家联手,但天下之大,我们也还没能得到狰鬼的确切方位,就算有确切位置,赶过去也不一定能来得及,所以留守各地的力量是必备的。”

    “阿青,你不是只能等消息,一旦狰鬼在这里出现,你就是一份战力。”

    宴聆青一怔,挺直胸膛,眼神坚定,“我知道了师兄,我一定守好宴家,守好晋城!”

    但话说完他又萎靡下去,“我听说狰鬼第一次出现是在千年前,那时战役不断,血流成河,狰鬼就是在这些血rou中诞生,它以血rou为食,无法真正杀死,只要世间还存在杀戮,它就能再次凝聚rou身,重新出世。”

    “师兄,不管是杀掉狰鬼还是封印狰鬼,都只能保持两三百年的平和吗?”

    “是,暂时还找不到任何方法,狰鬼是无魂之物。”

    如果有魂,一旦将魂魄剿灭,魂飞魄散后将再难存于世间,但狰鬼偏偏无魂,还能借助血rou凝聚rou身。

    “不管封印还是斩杀,都是拿命去填,师兄,我害怕……”

    “别怕,狰鬼没那么快到晋城,在那之前我会将它封印。”

    话刚说完,少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传出来,“我是怕你……怕你有危险,师兄,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年,眼眸深暗,然后一手轻轻将人环住,“阿青……”

    “嗯?师兄?”少年从他怀里起身,眸光清澈地看着他。

    “没什么,等我回来就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现在不可以说吗?”

    “再等等,等我回来。”

    再之后他追寻到狰鬼的踪迹,封印失败,狰鬼逃脱,失去狰鬼踪迹后,他心里极度不安,卜算一卦后,便往宴家所在的晋城而去。

    宴家破败不堪,犹如经历一场大战,宴聆青引走狰鬼,生死不知。

    时隔半年,他平安回来了,他却不在。

    狰鬼醒着的时候在吃人,睡着的时候哪怕在附近也很难察觉。这次他根据宴聆青的信息做了推算,然后在一处荒林之中看到了狰鬼。

    他原本以为狰鬼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本能毫无思想,但不一样了,尤其在他试探着叫出“宴聆青”的名字后。

    狰鬼吞噬了宴聆青的rou身,还吞噬了他的魂魄,宴聆青的魂魄和狰鬼的rou身在融合。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而且,狰鬼的力量再加强,宴聆青也逐渐失去神志,等他们彻底融合,宴聆青不会是宴聆青,他会是一只有强悍rou身和魂魄的狰鬼。

    有魂可以剿灭,但那时候谁还能是狰鬼的对手。

    江酌洲不行,哪怕还没有彻底融合,在宴聆青失去神志,狰鬼对他动手的时候他已经难以应对。

    已经不是能不能下手的问题,而是他杀不了他。

    他跟了狰鬼三天,眼睁睁看着宴聆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还是不知道那一线生机在哪里。

    后来是天罚,一道道天雷劈在狰鬼身上,狰鬼匍匐在地,无法动弹,但还没有死。

    这时候只要他走过去,轻轻一剑就能让他神魂俱灭,但他在他面前站了一夜,那一剑始终没有挥下。

    【杀了他】

    天道意识出现在脑海。

    虽说玄门有各种方式沟通天地,但这还是江酌洲第一次得到如此直白的信息。

    但他没有回应。

    【狰鬼无魂,rou身可杀却能再生,狰鬼有魂,必毁天灭地,生灵涂炭,可灭】

    可杀,可灭,江酌洲早已知道其中的差异。灭了现在的狰鬼,世间将再无狰鬼,但也……再无宴聆青。

    “那它体内的魂魄……”不抱希望,但他还是开了口。

    【身负罪孽,魂消魄散,世间不存】

    “罪孽?”江酌洲知道狰鬼一死,宴聆青的魂魄也不会存在,但罪孽,“他有什么罪孽?”

    【魂魄和rou身相融的一刻,狰鬼所犯下的恶便有他一份】

    相融便是一体,罪恶便再也分不开了。江酌洲沉默许久,摇头道:“不,他不但无罪还有功。”

    “狰鬼出世千年,杀戮无数,犯下罪孽无数,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将它彻底歼灭,是宴聆青……是他带来了转机,这不是功是什么?”

    封印也好,斩杀也好,两三百年就能重新凝聚rou身的狰鬼必然会带来灾难,是宴聆青的出现改变了既定的灾难,这不仅是功,还是延续后世的大功德。

    江酌洲转身回到一处山洞,宴聆青的结局绝不能是这样,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还不到19岁,他说过要护他平安长大,他必须要找出那一线生机。

    不断窥视未来和天机,一次又一次的推算,江酌洲脸色苍白,鲜血染了一地,但他不能停。

    在无数次的凶和大凶中,宴聆青不是毫无生路,只是太过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