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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多福 第102节

    原来竟是持着一把尚方宝剑。

    宫门值守顿时不敢再有丝毫小觑。

    宣政殿的大太监张公公本已命人关了殿门,打算带着一帮子小徒弟和小宫女也好好吃顿年夜饭。

    本来往年春节腊月二十八就会休朝,初四才复朝。

    可今年大灾,太子与皇后娘娘又闯了祸, 皇上拖到今天下午才叫关闭宣政殿。说是初八复朝。

    一年到头,他们日日悬心,难得有个松快的假日。

    哪知道外头小太监来报, 说是江凌回来复命。

    对江凌,张公公倒也印象深刻。闻听此言先是有几分恼怒,暗骂:这还让不让人过节了?

    皇上因为灾情的事, 烦了快一个月了, 正好借着过年松快松快。

    这江凌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皇上让他巡查灾情, 他就不会过了年再来回报?

    大过年的, 非来扰皇上的兴致。

    他不会真以为, 赈灾这事在皇上眼中那么十万火急吧?

    可转念一想, 那天江凌在宣政殿的表现, 又不像是个蠢人。

    这番动作可是有什么他一时没想到的深意?

    正挠着腮帮子捉摸,他一个素来机灵的徒弟叫小永子的斥道:“大年三十的, 这眼看就要祭祀吃年夜饭了,皇上哪有闲工夫见他?打发了去, 叫他初七开朝再来。”

    那来传信的小太监正要转身下去,张公公却叫了一声:“等等。”

    他斟酌了片刻,道:“叫他写个札子交上来,再家去待召。”这札子要不要递给皇上,什么时候递,那就是另一番学问了。但是绝不能让江凌在宫门口一直等着,否则节后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怕又要对皇上说三道四。

    那小太监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跑了回来,送上了一份蓝皮札子来,倒有四五分的厚度。

    他接过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分明是早就写好的。也就是说,江凌这小子其实根本没打算今天能见着皇上。

    那他为什么要急着赶回来?还巴巴跑到宫门来报道?

    这次的事,可是天赐良机,江凌这个八品的小官儿才得上达天听,被委派了这个差事。

    等到初八复朝,再慢慢回报,说不定立刻就有机会再次面圣。

    这样冷冰冰一封札子岂不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说不定,还惹得圣心不快。

    他为了灾民的事,这样火急火燎地,兴许能在朝野赚个好名声。

    可却扔了个烫手的山芋给皇上。

    皇上若是立刻处置,不免烦堵。

    皇上若是不立刻处置,传扬出去,那些言官又要指天骂地地,说皇上不体恤民情悲苦。

    怎么想,江凌这事做得都有些莫名其妙。

    正想不明白,就听小永子道:“师傅,您可别为了个不长眼的蠢东西烦心了。徒儿瞧着心疼。这宫里,也只有师傅是徒儿最亲的亲人了。您要是不……”

    听他提到“亲人”二字,张公公猛地一激灵,突然冒出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莫不成这江凌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意图,只是单纯想回家过年?

    他受命巡视灾情,若想回家过年,不先来复命就跑回家自然是不成的。

    所以他才拼着失去面圣的大好机会,早早写了札子,在年前赶回来,硬着头皮跑到宫门口晃一圈?

    自己接了他的札子,倒是正中了他的计了。

    如今这烫手的山芋却是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若是赶紧交上去,皇上不免堵心。

    若是不立刻交上去,延误了赈灾大事,皇上倒是可以把他当个替罪羊宰了。

    想到此,他气得抬起右脚,狠狠踹在小永子的大腿上,骂道:“我呸!你才是那不长眼的蠢东西!”

    小永子揉着大腿,眼中含泪,只能自认倒霉:……马屁没拍上,还挨了打,看来今年,他流年不利。

    *

    却说锦鱼,心里虽是记挂着江凌,可也不能扰了江家人过年的兴致,只得强打精神,与人倒也有说有笑。

    到了申时,一切齐备,一家人都聚在祠堂里,热热闹闹准备烧香祭祖。

    圆儿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报说,江凌回来了。

    锦鱼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忧虑不已。

    江凌领的可是钦差,往返昌县单程也要两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了吧?

    她拔腿想跑回晓光院看看是怎么回事,可一抬头,就见江家列祖列宗的棕红色排位齐压压地排在上头,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忙收住脚,眼巴巴地看向永胜侯。

    永胜侯手上本已经接过了三柱高香,正要往油灯上凑,闻言转头,正对上锦鱼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把香往旁边挪了挪:“他倒赶得及时。老祖宗们也必是想见一见的。三郎媳妇,你快去帮帮他的手,让他赶紧收拾利落过来祭祖。”

    锦鱼闻言,既有些意外,也大为感激。

    永胜侯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好像是个只会跟姨娘享乐的糊涂废物。

    想不到关键时刻,处事还挺明白。

    她忙谢过,飞快地跑回了晓光园。

    *

    她赶到时,香罗和玉钰正伺候着江凌在换衣裳,这是一件簇新的月白色衣裳。

    交领右衽,长袍大袖,是锦鱼替江凌裁制的一件深衣。衣料是最好的素色漳缎,只在衣裳边上下功夫,配了石青色绣金银线的火焰纹。虽是简洁,却更凸显了衣料的质感和做工的精致。

    江凌穿上更巧显得人才出众,翩翩少年。

    锦鱼笑对香罗道:“你倒是机灵,翻出这件来给爷换。”

    茯苓如今替她分担了大半中馈琐事。豆绿她身边是离不得的。她想着今日要与江家众人在积善堂守岁,江凌又不在,这才叫香罗与玉钰两个守着院子。

    不想江凌竟突然回来了。

    就见玉钰急着上前道:“姑娘,是我的主意。”

    锦鱼因这玉钰是许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素来有些防着她。

    见她这样急着抢功,眉头不由皱了皱。

    香罗一向管着外头的田庄铺子,这内宅的针线倒确实是玉钰在管。

    她虽不喜欢玉钰,可也没为难过她,仍是她屋里的一等大丫头。

    香罗也好,玉钰也罢,身契都仍是许夫人手上,以前倒没什么,她也没多少秘密可以让她们出卖给许夫人讨好的。如今有了王青云的事,身边若是还安插着许夫人的探子,倒真是个麻烦。

    她不由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不过此时她还顾不上,便笑着随口赞了玉钰一句,这才看向江凌。

    江凌目光温柔如水,嘴角微翘,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

    两人目光一对,她莫名地红了脸。

    成亲后,两人还是头一回分开。虽只是分开了六日,可她怎么竟觉得有些陌生羞怯?见了江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呢?她顾左右而言他,先跟丫头们没话找话,也是免了这份说不出来的尴尬。

    却听江凌道:“就差系上绦带了。可否劳累一下娘子?”

    锦鱼脸上更热。嫁过来这么久,这种事,江凌素来不让她动手的。

    人说小别胜新婚,难道江凌改了性子?

    可她也没时间磨蹭,只能轻轻咬了咬红唇,忍住羞意,从玉钰手里接过那条玄色闪银蓝的丝绦,走到江凌身前,半弯了腰,双手伸长,试图把绦带从江凌身后绕过来。

    江凌虽瘦,个子却不小,她的胳膊未免有些不够长,只得把脸微侧着,几乎贴到江凌的身上。

    这件衣裳,她叫熏的是冷松的香气。

    江凌又才洗漱过,便有玫瑰花胰子的淡香渗入这冷香之中。

    再混合着江凌的气息,竟叫她忍不住心旌摇曳,指尖发颤,一个没捉住,那绦带像条银鱼般,从指尖滑出,坠落在地。

    豆绿便上前要捡起,却叫玉钰抢先了一步。

    玉钰笑道:“姑娘做不惯这些事的,不如叫我来吧。”说着竟是上前,身子一挤。

    锦鱼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差点儿绊了一跤。

    江凌见状,及时往前一跨,揽住了锦鱼的腰身,待她站稳之后,眉眼寒星闪闪,冷如冰霜道:“你这个丫头规矩没学好。以后别叫她在跟前伺候了。”

    江凌对锦鱼素来尊重,从来不插手屋子里的这些琐事。

    这样疾言厉色还是头一回。

    锦鱼也很气恼。

    可是大年三十的,也不想为了个丫头置气,再说祠堂里全家子都在等着呢。

    玉钰见江凌骂她,一双桃花眼顿时涌上了晶莹的泪光,委屈道:“奴婢也是想好好伺候爷。”

    这作派,锦鱼倒是想起来之前她娘院子里的那个玉钩来。

    那玉钩也是许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后来勾引她爹不成,被她爹卖了。

    再看这玉钰倒也真是有几分姿色。此时垂着泪,眼儿还斜斜地瞟着江凌,一副欲说还羞的模样。

    她心里不由大怒。刚才她还想着怎么把香罗玉钩的身契都从许夫人手里要过来。如今看来,这个玉钰却是不能再留了。

    她忙朝豆绿看了一眼。

    豆绿上前一手夺过玉钰手里的绦带,怒道:“爷都发话了,你还敢顶撞?还不快下去。这两日不叫你出来,不许出自己的屋子。”

    不想那玉钰竟是“哇”地哭了出来,道:“我知道我比不了你们能讨姑娘的欢心。咱们从景阳侯府来的人,就我一个不招待见。我……我倒不如死了干净。”

    锦鱼没想到她竟敢撒泼。

    正要发作,就见香罗突然上前,一把揪住玉钰的后脖领子,死命往外拖,嘴里道:“姑娘这样菩萨般的人,你不敬着护着,倒使这没心肝的龌龊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回了趟景阳侯府,说是去看你娘老子,今儿便来折腾姑娘!大过节的,你敢给姑娘添晦气,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玉钰还在挣扎,豆绿早叫了几个婆子,上前,几人一撮,把她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