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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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有些担心过头了。” 他抬起头,望向咸阳最高耸的地方。 那里是咸阳宫。 他后续对扶苏说的话,其实没太多必要,因为按他估计,始皇的身体,不太可能会差到那种地步,只是不知为何,一想到历史上始皇的巡行,就不免有些心绪不灵,最终还是多说了几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句话不是说给扶苏听的。 而能听懂这句话的,除了自己,便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始皇。 另一个则是蒙恬。 而始皇跟蒙恬都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谁。 王贲!!! 当年始皇初即位,大权旁落,而宫中有人揭发嫪毐非宦官,嫪毐恐慌之下,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嬴政。 当时嬴政虽为王,但兵权调兵的虎符都在吕不韦手中,就在这种危及时候,王贲却与其他将领不同,未见虎符调令,依旧坚定率兵镇抚咸阳,并拒绝一切不合秦王既定方略的乱命,迅速缉拿欲图火中取栗的嫪毐,并由此倒逼吕不韦还政嬴政。 而这同样是嬴政器重王贲的原因。 王贲只尊王命。 甚至在未见调兵虎符下,依旧唯王命是从,但蒙恬不一样,蒙恬会坚持,会抗命,但绝不会无所畏惧的举兵镇国。 这同样是王氏跟蒙氏的区别。 王氏相对敢作敢当强固,而蒙氏更偏向柔韧强毅。 然若是始皇真的在巡行时出了事,而扶苏又在北原大军,到时接到不合理‘令书’,蒙恬不一定敢抗令的,到时若真如历史走向一般,那嵇恒辛辛苦苦为秦谋划半天,最终岂不是白折腾了? 而嵇恒之所以把这句话说出来。 便是担心,扶苏若真去到了北疆,接到一些令书时,能够把这句话说给蒙恬,到时蒙恬自然就懂了,或许蒙恬依旧不会举兵镇国,但一定会派人去探明情况,当不会再如历史上一般稀里糊涂就自杀了。 想到自己这么cao心cao力,嵇恒也不由叹惋一声。 他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心如止水。 也没能做到置身事外。 他牵扯在其中太多也太深了。 不过,嵇恒内心其实并不认为始皇会出事,只是他不知道始皇的行进路线,尤其是沙丘这个地方,对他们赵家人实在有些玄乎,他最终还是决定多做一些,至少能稳妥一点。 为了大秦。 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雪越来越大。 天地陷入到一片混沌。 第274章 宁不与上天一争乎?! 两日后。 始皇的一道诏令立即明颁天下,张挂于咸阳城池四门。 荧惑守心从出现开始,天下大为惶惶不安,多的是恐惧弥漫,乃至皇帝诏书颁行,且明白晓谕其中道理,天下也为之震撼。 令书曰: 大秦始皇帝特诏:朕定六国,一天下,结束数百年战乱,而使天下兵戈止息,扫灭边荒,使华夏族群得以长存,行郡县替代诸侯制,使华夏族群裂土不再,内争大战从此止息,修驰道、掘川防、拓疆域、一文字、一度量衡,如此等等,实为华夏一体昌盛大出于天下也! 然则。 数月前,天象异动,乃荧惑守心。 天下对天象拆解不断。 有言,荧惑之执法使命与灾难意涵,天下腹心必有动荡劫难,亦有言,荧惑复归本庙而显像,并非立刻降临灾难,而是对天下发出的另一种深刻警迅,流言种种,加之各方附会,便有了目前弥漫天下的流言。 除此之外。 山东各地种种议论弥漫,还不时爆出各种惊人预言。 然而国家之忧患,根本只在于民生。 千年万年,无得例外。 夫朕即位之初,连岁大旱,天夺民生,秦人何为? 秦人图存,宁不与上天一争乎! 今天下乱象怪诞层出不穷,朕不敢怠慢,决意与万千庶民勠力同心,苦战鏖兵,以大决国命之心,修人事以胜天。 …… 大秦始皇帝三十六年冬。 这道诏令如同一道惊雷,在天下迅速传播开来,在天下轰隆隆震荡着。 只是这道诏令刚颁行下去,巫觋良相公便立即带着几名巫师,进宫面见始皇去了。 始皇早就料到了这些,并未阻拦,让良相公等人入了殿。 良相公年事已高,步履蹒跚,此时却情绪高亢,高声道:“陛下,臣费解,陛下为何会颁发此等侥幸不当诏令,若是惊怒天神,大秦恐会面临更大灾祸,臣请陛下收回令书。” 与此同时。 其他巫师纷纷附和。 嬴政面色如常,面带浅笑道:“良相公恐是理解有差,朕非是不敬天意,只是更注重人事。” “此外。” “朕乃皇帝,岂有收回之理?” 良相公固执道:“陛下谬矣,陛下之令书上对天,下对万民,轻天意而重人事,本就背离了天心,眼下令书尚未传至天下,陛下收回,臣尚可向上天祈求,宽缓陛下无心之失,若是陛下执意如此,恐真就惊怒了天神。” “到时大秦恐就危矣。” 嬴政淡淡道:“老巫师此言差矣。” “秦人兴国,难道是天神之意?” “非也。” “秦人兴国,唯秦人之力也。” “夫当年天降大旱,朝中群臣一心求祀,最终结果如何?老巫师可还记得?” “天怒人怨以至酿成大灾。” “天下死伤无数。” “朕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流言。” “东南风止,鹑首天哭,太白失舍,缩三盈一。” “陇西天崩地裂,山陵倒溃,死人无算。天崩者,陨石雨也。地裂者,大地震也,山陵倒溃者,高山洪水与泥石流也。” “当时这些流言散布整个秦国,老秦人人心惶惶,全都无心庄稼。” “然事实如何?” “天降大旱,连岁不歇。” “但也并非尔等预测的天崩地裂。” “而即便如此,朕依旧相信尔等,然大旱两年,诸位可为秦国求得半点甘霖?” 良相公等人一时哑然。 嬴政冷哼一声,从席上站起,漠然道:“也是从那时起,朕明白了一件事,民生之忧患,根本在水旱,千年万年,无得例外,大旱之前,不解忧国之本,情有可原,毕竟世事难料,然诸位当时两年过去,仍不识忧患之根本,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之昭昭?” “朕焉能再信尔等?” “朕敢信。” “但大秦万千子民却不能等死。” “莫要怪朕不尊天意,实在是朕身在此位,务必要为万民考虑。” “人事当为重!!!” 良相公辩解道:“当年大旱之事,的确是臣等失策,然并非天意不当,只是臣等会错天意,‘鹑首’是雍州秦地,‘鹑首天哭’,自然是秦国老霖成灾,臣等拆解并未出错,只是对于后续的‘太白失舍,缩三盈一’并未理解完全。” “臣等当时目光只限秦地,并未放眼天下,从而有了误判。” “山陵倒溃者乃赵地。” “秦赵同宗同源,因而天意指的是赵地将爆发山崩地裂,这后面都已灵验。” “陛下有所怨念,都是臣等出错,非天之过也。” “然正是因为拆解出错,误了天意,才导致求雨不成,等到臣等理清一切,重新祈雨,天何尝没有降下甘霖?” “这便已应验天意之神妙。” “容不得半点轻慢。” 闻言。 嬴政冷冷一笑。 “天害人,不下雨,自古无对?” “天害人,雨不歇,自古无对?” “大秦连旱数年,是朕以大决国命之心,与上天一争生路,带领数百万秦人大决水旱,这才使得泾水在秋种之时灌我田土,至于尔等求下的雨水已是到了秋末,田土早已灌溉完成,有无甘霖已无差别。” “鲧(gun)禹时期,天降大水,神州沉沦,当时祈神之人可曾少过?” “然大雨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