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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第161节

    杜平满不在乎道:“我倒不在乎丢不丢脸,不过被人堵在门外,就不知道冯家的脸面还在不在。”她咧嘴一笑,“祖父知道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冯瑛之一声不吭向外走去。

    杜平本以为他会在外面被纠缠好一会儿,哪知道半柱香时候都不到,冯瑛之就疾步走回来,停步在她面前,眼睛发着光。

    杜平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边:“有好事?”

    冯瑛之故作矜持地缓缓颔首。

    杜平笑道:“那位芳姑娘怀了你的孩子?”

    冯瑛之脸色立马转青,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说了只是听戏。”

    他不再打哑谜,省得她下一句猜出更离谱的事来。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赞道,“你那个朋友,叫陈千瑜的那个很聪明,她消息传不到你那里,就通过我来传达。”

    信函递到杜平手上。

    里面内容跟她预料的相差无几,元青在南越出事了。

    船队的确顺利抵达南越,也跟张天那边交上头。一开始,张天分外热情,完全一副看到老朋友的模样,二话不说就同意退还商船,给足元青面子。结果,就在元青准备带队离开的那一天,船队还未离开南越,就发现船板漏水,然后南越境内的消息被张天封锁。这一行人至今生死不明,下落不清。

    杜平看完,脸色极其难看。

    冯瑛之在她看的时候也瞟了两眼,一字不落地都看清楚了。

    杜平捏紧信纸:“我至少得知道,江南那边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直接带兵杀过去?还是派一两个斥候去打探?她不信张天能密不透风封住所有消息。

    冯瑛之察看她神色,问道:“要去黄昌元那儿问问?”

    杜平沉默不语,自嘲一笑:“他会说实话?问他还不如问我母亲。”

    冯瑛之凭着对她的了解判断道:“可是你并不想去问你母亲,你觉得没用。”

    杜平垂眸,没应声。

    冯瑛之见不得她这幅模样,抬手拍了拍她肩膀,朝她一笑:“那还有一个法子。”

    杜平猛然抬头,神色中带着希冀。

    冯瑛之抬手一个响指,眨眼笑道:“夫人可想出去游山玩水?比方说江南啊南越啊之类的地方,多远多久都行,为夫一定舍命相陪。”

    虽然一定会有人反对,但他想满足她的愿望,所有愿望。

    第141章 永安,我喜欢你,我想……

    冯瑛之拿出对付父母和祖父最熟练的一招,先斩后奏。

    桌上放着一封留书。

    出门在外,最不能缺的就是钱财。他塞上几张数额最大的银票,再随便挑拣几件常穿的衣服装成一个轻便包裹,然后带着自家夫人骑马出行。

    一路上,杜平有一眼没一眼地瞅着他看,意味深长道:“这么一套下来很熟练嘛。”

    冯瑛之决定不去理她的小调侃,直接把这话当成夸奖听,笑道:“小时候梦想仗剑天涯,即便后来长大了,我也一直羡慕黄昌元的活法,男儿不该被圈在小小京城一地,就该走遍五湖四海,见过繁华寂寥,才不枉此生。”

    杜平听到”仗剑天涯“就噗嗤一笑,她想起小时候的事,低头勾唇:“你那时候是个病秧子,惹人厌得很。”

    她和瑛之相知相识之前,也见过两次。那时候两人都是小孩儿,她已臭名昭著,他却身娇体弱。每一回母亲都耳提面命,不准闯祸,不准欺负瑛哥儿,那孩子身体不好禁不住你的拳头。

    搞得她半步不敢靠近那个“娇弱”小孩,生怕对他大声点说话就惹来长辈一顿揍。

    冯瑛之也想起那时候,笑道:“挺好,迟点认识也挺好。”

    杜平扬眉,表情似在询问此话怎讲。

    冯瑛之摸摸鼻子:“我小时候不太像样,你肯定不喜欢。后来年岁渐长,看得多了懂得也多了,学会如何与人相处,懂得如何与人说话。”顿了顿,他展颜一笑,“永安,能在最好的年华认识你,让你看到最好的我,这样就很好。”

    杜平老脸一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冯瑛之就喜欢看她这表情,百看不腻,他笑得更开心:“要不要过来,跟我共骑一匹?”

    杜平不看他:“滚。”

    冯瑛之哈哈大笑,嘴巴越说越没个把门:“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今有红颜相伴千山万水,此生无憾。”

    杜平瞪过来:“谁是红颜?”

    冯瑛之跌倒得十分快,指着自己的脸:“当然是我了,好看吧?我陪着你千山万水呗。”然后继续捧场夸她,“前两句自然是说你,咱们永安郡主可是有大智慧的人,到哪里都不愁知己。”

    脸皮厚如杜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被这个京城交友最广泛的人这么夸,总感觉在听反话。她咬唇沉默片刻,决定还是把话说破。

    这几日两人相处下来,她一直觉得怪怪的。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感觉。

    她以前睡觉,是一沾枕头就睡着,可这两天,一想到旁边躺着这个人,她只敢背对着他睡觉,即便这样,都要闭着眼睛数好几千只羊才能进入梦乡。

    想到接下来一路都是跟他单独相处,谁知道这家伙还会说什么做什么……她顿觉得很长一段时日都得苦尝失眠煎熬。

    睡不着觉太难受了,她决定不再憋着,跟自家夫君藏什么话?

    杜平红着脸,盯住他问:“瑛之,你是不是后悔洞房那晚的选择了?”

    这话问得堪称露骨。

    冯瑛之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两只眸子一瞬不瞬望来。

    杜平继续问:“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想和我……”

    “停!”冯瑛之立马阻止她说下去,他觉得眼前这幕有点熟悉,不解释清楚只会换来更离谱的提问,“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不用问这么直白。”

    两人边说边往前行进,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冷僻的街道,再过一条大路就该到城门出口处。抬眼望去,就能看到前头热闹的景象。

    天色正好,天空碧蓝如洗。

    冯瑛之脑子里冒出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想和身边这人一直走下去,无论失意落寞,还是繁华得意,一直走到满脸皱纹垂垂老矣,他想一直握着她的手。

    他要和她说明白。

    冯瑛之勒住缰绳,正色道:“我看见你便心生欢喜,看不到就牵肠挂肚。永安,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一对真夫妻。”

    话虽出口,他心中却更紧张,以目光拽住她的目光,轻声问:“你愿意吗?”

    一阵暖风拂面,撩起情思万千。风中还传来隔壁街道上小孩子的嬉闹声,玩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仿佛人生过客来去匆匆,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杜平对上他的目光,尔后缓缓垂眸,一顿,复又抬头看他:“瑛之,你不用这样,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并不介意做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冯瑛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翻身一跃,跳到她身后牢牢圈住纤细腰肢,灼热呼吸都扑打在她耳旁,看到她耳根子都红透了,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杜平整个身体都僵住。

    感觉快烧起来了。

    冯瑛之按住她:“别乱动。”然后又笑道,“也别装傻,你这招在我这儿不管用。”

    杜平不甚有底气地命令:“手拿开。”

    “不要。”

    杜平咬牙:“你想怎么样?我都说随你了,大不了晚上我也主动些。”

    冯瑛之也被她说得脸红,说到口上不把门这点他远远不及:“永安,你把顺序搞错了,在你说愿意之前,你应该先喜欢我。”

    杜平的身体一下子定住。

    她当然知道他想得到什么答案,她的确在装傻,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又该如何回答?她不想骗他。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李承业,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不喜欢李承业?

    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原来可以这么短暂?漫漫时光将所有感情侵蚀殆尽,曾经以为到死都忘不了的人不知不觉中就能放下?

    她看到瑛之经常紧张又欢喜,难道不是因为他故意调戏?难道这就是她已经喜欢上他的证据?

    这就是喜欢吗?

    感情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可以轻易放下一个人?然后又轻易喜欢上另一个人?

    至死不渝是喜欢,逢场作戏也是喜欢?喜欢很久很久是一种喜欢,那当成朋友的喜欢和当成爱人的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她不知道。

    冯瑛之轻声问:“你分辨不出对我的感情?”

    杜平几不可见地点一下头。

    冯瑛之松一口气,放在她腰间的手掌加大力气,箍得紧紧,男人手臂的热度传达到她腰肢。这不是朋友之间的触碰,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这样碰你会讨厌吗?”

    杜平沉默一瞬,然后摇头。

    冯瑛之笑了:“李承业之后,你是不是对喜欢没什么信心?”他从来不忌惮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杜平猛然回头,目光复杂难言。

    冯瑛之低头,嘴唇在她柔软脸颊上一触即离:“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来教你。”

    杜平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脸,眼神有点难以言喻,仿佛在看一个登徒子。

    冯瑛之勾唇:“先教你第一个词,这叫趁虚而入。”

    杜平看他:“君子不会做趁虚而入的事。”

    冯瑛之点点头,大方承认:“我不是君子,再教你一个事儿,感情上做君子很容易孤独终老。”

    杜平望天,这什么歪理?可她竟无力反驳?

    “耽搁得有些久了,我们先去城门口要紧。”

    冯瑛之深谙做事不能逼太紧的道理,他坐回自己的马,两人继续向前赶路,要在家里人发现之前离开京城,否则城门一关哪里都去不了。

    这次江南之行本就谋划得出其不意,杜平不觉得有人会猜到他们行踪。

    岂料,一眼就能望到城门排队出行的景象时,她神色一变,勒停马势,转头向墙边望去。

    冯瑛之也跟着停下。

    墙边下,一个年轻男子缓缓走出,面目冷峻,正是平阳公主身旁最忠心的鹰犬,寒山。他抱剑拱手:“还请郡主留步。”

    杜平垂眸问道:“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