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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抱住膝盖,靠着墙面,望向走廊尽头的窗户。对面大楼的霓虹广告映进她眼睛里,心慌地闪烁着,一种陌生的难受感越来越浓烈。 她还不明白这种感受,只知自己讨厌这种陌生感,陌生的男人,陌生的生冷,还有莫名其妙的怨。 他怨什么呀?怨她?还是怨什么呀? 她琢磨了一会儿,手背一颤,低头看是掉了什么,滴在上面,凉凉的。她愣住了,也被吓住了。从前,他是古板,那她呢?从前的她会随随便便掉这么个鬼玩意儿吗? 门开了。 傅时津站在门边,凝视她的目光再无陌生的怨,只剩无奈。是她熟悉的忍耐,似爱的忍耐。她抬着脸看他,一张脸被他的影子覆得严严实实的,覆得她眼珠子蓄满的东西是他的。 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蹲下身,一手摸到她冰凉的脚后跟,一手轻轻触了下她的眼睫,“我再问一次,你很钟意以前?” 她拧起眉,故意眯了下眼,蓄不满的水,一滴滴地从眼眶掉下来。 “是啊,是啊,我好钟意以前啊,你古——” 他目光仍柔和,唇线却慢慢失了柔和,“我知了。” 你钟意以前,我就做回以前。完完全全做你熟悉的那个傅时津。 奢侈的想象,终只能是想象。 勿奢望,勿贪心,勿向往,勿憧憬,便无希望。 ——你的古板令我讨厌啊。 钟霓被他看着哑了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珠子蓄的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过。她抱住自己,埋进胳膊间,声音闷闷的,“你离我远一点。” 他手足无措,握着她冰凉的脚后跟的手慢慢松开,纵然要离得远一些,也要抱她先回房间。他拿过桌上的衣服,转身要走。 钟霓坐在床边,看他真要走,立时哭出声。眼泪是她的天然武器,只针对他。从来不觉眼泪这样好用,以前她一掉眼泪,傅时津是以长辈神态来安抚他,现在…… 他顿足,站在门口,沉默地绷着脸,听她哭到打嗝,没办法继续沉默,转过身,摔门反锁上。关门的声音震得她又打了个嗝,前几个嗝是假的,这会儿是真的了。 以前,她对傅时间,尚有畏惧,他是高高在上的长辈,亦是她心中不可揭露面容的艳鬼。这份畏惧,忽然间被这摔门的声音重新拉了出来。 钟霓捂住眼睛,不敢看他脸色。 他走进她,衣服随手扔到床上。 她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才慢慢挪开手,露出一只眼,还未看清楚什么,两只手都被人拉下来。 人总是渴望美好的事物,尤其是不美好的人愈发渴望,是望梅也止不了的渴。 傅时津眉梢眼角全是怨,他忍耐着的是怨。 他紧握着她的手,摸向自己受过伤的腰侧,“知不知这是什么啊?” 是那一年维多利亚港狂欢年夜,他望着她三番两次对以前的傅时津告白,烟花肆虐绽放,他站在拥挤的人潮里,忽然间明白了,明白他不过是个卑劣的小偷。 偷来了属于他们的情侣文身,偷来了亲吻,偷来了拥抱…… 然后,一刀刺入他腰腹,让他偷来的东西都要放回原处。那一日,他是这样想的,眼前一片白,白的刺眼,白的痛,白的仿佛再也失去了偷来的那一份奢侈。 而要告诉她是什么,是讲不出口的。 只告诉她是很疼的地方。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眨了眨眼,眼泪全被挤掉,溢出眼眶。 “……我是警察,受伤在所难免。”他慢慢松开她的手,也想要松开这一份奢侈。将来,他一定要吞很多针。 钟霓微微仰着脸,双臂圈住他腰,圈着他靠过来,“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刚刚你瞪着我,好像是要杀了我。” “……我没有。”他转过脸看别处。 她扯开他的衬衫,用冰凉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上腹,甚至是轻轻地去吻他腰侧上的疤。 轻轻地吻,似是给予他希望。 钟霓抬眸望他,看他克制、看他忍耐,而后大发善心赠予他奢侈的希望,恶劣地令他对此欲罢不能。 她多聪明啊,她最擅于抓他弱点了。 尊贵女皇,本俯视众生,却独独只望住他一人,怎不叫人虔诚屈服? 他克制着,捏住她下巴,望着她,一手温柔揩掉她眼下的液体,克制着情绪,却忘记要摆出合适的神情、眼神。他凝视着她的脸,面上无悲无喜,手指揩到一点湿润,沉默地在指间摩挲着。 情绪一克制,是冷漠,是叫人望而止步,不敢上前。 钟霓痴痴地望着这样的傅时津,心生畏惧,却也渴望明目张胆。 “傅时津……” 食指竖在她唇前,“嘘。” 他俯身,情绪防线终崩塌,冷漠也终被柔情吞没。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眼,“怎么舍得杀你,你是我的宝贝啊。”他拉过她的手,再覆上那块疤,温柔地哄她,“再摸摸,多摸摸我就不疼了。” 她心一动,掌心乖乖地贴上那道细细的疤,也贴上他的唇。陌生感带来的心慌哪比得过他带来的快乐感?她热爱于此。 他是陌生的,但更是她的。 “宝贝?”她快乐地笑起来,“谁是你宝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