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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离岸时,清秋一袭红衣立于船尾,大越的船只早已被凿穿了底,想追也追不上。 可太后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得将这些祁国人带回去,不论死活。 河岸最前的一个神武卫弯弓搭箭,对准了船尾的那抹红,硬弓拉满,倏然松手。 “铮”的一声,弓弦嗡鸣。 羽箭嗖得朝她飞去。 可只飞了一瞬,便被一只手当空抓住。 那只手握得极紧,用力到整条胳膊都在微微发抖。 手腕上一只鸾凤求凰的玄铁镯子在阴沉的日头下泛着暗哑的光。 “王爷!” 宫哲不语。 “王爷,太后有令,今日务必将祁国使团全数拿下,否则……” “走远了。” 他盯着那抹耀眼的血红,手中微微用力,羽箭应声断成了两截。 “走远了,追不上了。” 也不知是说给身后的北府军听,还是说给自己聊以安心。 船尾,清秋看着他单骑狂奔而来,近乎失态地翻下马背,握住那支射向她的利箭,凝眸不语。 他也在看着她,尽管已经驶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但她知道,他在看着她。 宫哲也知道她在看他。 他更清楚,这也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她。 “王爷,放走了祁国使团,回去如何向太后交待?” “……”他不语,直到那艘船已经消失在雾气茫茫的涂岷江中,才淡淡道了声,“太后若是问罪,本王一力承担。” * 宫澶驾崩的消息传到祁国时,冯昶正在为冯胤的事而生气。 前些日子也不知这蠢东西犯哪门子的混,去闹市上的一个酒馆里喝了个酩酊大醉,还借着酒劲对个漂亮姑娘无礼,正巧被人家兄长发现,争执起来。这蠢货恼羞成怒,竟直接杀了那姑娘的兄长,还口出狂言,说什么祁国人的命都是他冯家的,他杀一个两个如同碾死蚂蚱一般,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不得他。 那姑娘见他这般仗势欺人,抱着她哥的尸体愤而投江,尸体至今都没找到。 原本冯昶想要压住这件事,可也不知怎的,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眨眼的功夫就传遍了皇都上下。 冯昶知道,哪怕百姓惧怕皇家威严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可民愤若是挤压长久,对他的统治定然不利。 于是权衡利弊之下,他命人传旨,要冯胤闭门思过,直到他满意为止。 可谁成想,那个向来没什么骨气的东西竟然在府中羞愧自尽了! 消息传来时,冯昶不觉悲恸,而只觉得愤怒。 愤怒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个没用的蠢货。 “咳,咳咳……”他的肺疾这些年日渐严重,再被他这么一气,一口气没倒上来,险些背过气去,脸憋得通红。 “陛下节哀,可别伤了身子。”大太监走上前来替他顺气,却得了冯昶一记白眼。 “那蠢东西死就死了,朕这是生气,这种愚不可及的蠢货他,他竟然是朕的儿子?” “陛下……” 大太监还未来得及说些劝慰的话,就听侍从火急火燎地跑进殿中。 “报!陛下,前往大越的使团已在归国途中,太子妃命小的先行回来报捷。大越皇帝,前几日夜里驾崩了!” “什么?!” 冯昶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三两步走下御阶,指着那跪伏在地上的侍从道:“你再说一遍!” “陛下,宫澶死了!” 一字一句,冯昶听得真真切切,却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再没半点反应。 一旁的大太监抬眼瞧了瞧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陛下,那边那位,没了,这是好事啊。” 冯昶依然不理。 又过了半晌,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先是低声笑了几下,接着抬眼看向那大太监,笑得张狂。 “半辈子,宫澶跟我斗了半辈子,最后还不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传令下去,趁宫澶刚死,给我火速拿下大越。不,朕要御驾亲征,朕还要亲手……” 话未说完,冯昶突然一顿,面色霎时变得惨白,痛苦地捂着胸口,直挺挺仰面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第86章 双杀 “陛下,先前去往大越的使团,回…… 乌云遮月, 祁国皇宫中寂静无声。 冯昶的寝宫中火烛早已熄灭,惨淡的月光照进窗棂,灰蒙蒙一片。 自打那日听说了宫澶宾天的消息, 冯昶大喜之下乐极生悲,肺疾当场复发, 差点就闭过了气去。幸亏御医赶来的及时, 才勉强用汤药吊住一条命。但他这肺疾沉疴已久,御医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下来却纷纷摇头这次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寝宫中万分安静,只有冯昶喉咙中不时发出阵阵的“嗬嗬”声, 行将就木。 “吱”的一声,寝宫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 踩在柔然的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走到冯昶床前,睡得十分不踏实的他才猛地睁开眼来。方才梦中他梦见宫澶变成了厉鬼要来杀他, 如今晃一睁开眼睛便瞧见床边立着一道人影, 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定了定神才借着黯淡的月光看清来人的脸。 “缜儿, ”冯昶不悦地黑了脸,“这么晚了, 找父皇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