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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唐老幺所言,他之前强收来的平安税也是通过阴桩子定期供给玉泊山的山匪的。至于山匪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人数多少,他全然不知。 宫哲望着山林,沉吟片刻,寒眸一沉:“搜山。” “王爷……” “这片林地地势略高,树木生得更近,适合埋阴桩子,”宫哲一顿,又道,“不过这种阴桩子易埋也易弃,机关定不精密,附近必定有山匪守着。别打草惊蛇。” “是。”展晟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若抵死不降,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早已卸下金甲换上青色便装的神武卫接到命令,纷纷四散开来,扎进了遮天蔽日的林子里。 如同墨汁融入黑夜,寂静悄然。 树后,怀中揽着一兜果子的陶酌风脸色骤变,顾不得山势陡峭,调转头,没了命似的往林深处跑去。 林中一个石洞里点着一堆火,清秋身上盖着陶酌风的外衫,靠在石壁上睡得极不踏实。 陶酌风一口气跑进洞里,胡乱踢起地上的沙土,盖灭了火堆,急道:“关姑娘,醒醒!” 清秋被他喊醒,不明就里的坐起来,身上他的衣服顺势滑落,掉在了她膝上。 “出什么事了?” 火光灭了,洞里光线并不亮堂,陶酌风背对着洞口站着,清秋没看清他发白的脸色。 “昭王带人来搜山了!我听见他说,‘若抵死不降,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清秋一听,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嘴唇颤颤,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来抓她了。 为什么? 她悄然离开,没有带走一分一毫他的东西,一路靠着采药换些银钱和食物果腹,就是铁了心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他为何还要追来? 难不成是因为她撞破了他与德阳公主的私情,他要杀人灭口吗? 这一瞬间,在无边的恐惧笼罩之下,清秋已经不忌用最阴暗的想法去揣测宫哲——尽管过去的他,曾是她心中最明媚的骄阳。 回过神来,清秋慌张地爬起身,探头望洞外看去:“他们追到何处了?” “刚刚开始搜山,应该不会这么快追来,但这山洞定是待不得了。”陶酌风说罢,又用脚掀起两抔土,将火堆盖得严实了些,拉起清秋就往外跑,“我见神武卫是从半山腰的小道上开始搜的。往山上跑,翻过山顶,也许就安全了。” …… 玉泊山不算高,只是林子太过茂密,攀爬起来少不得磕磕绊绊。 清秋被陶酌风拉着手腕跑出几里地,身后静悄悄的,神武卫应该没有追上来。 “休息一下吧,”陶酌风松开她的手,抬起袖子蹭了蹭额上渗出的薄汗,“搜山细致,需要时间,不会这么快追来。” “还是谨慎些才……唔!” 毫无防备的,陶酌风突然暴起,一把捂住清秋的嘴,将她抵在了一棵树上。 他靠她好近,近到清秋能闻到他前襟上沾染的淡淡野果的香甜。 清秋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大了一双清灵水眸:这是做什么? 陶酌风不答,垂首对上她的眼,一只手指贴在唇上,轻轻摇头。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枯叶杂草沙沙沙的声音,像鸟,像松鼠,像神武卫牛皮做底的海纹登云靴。 清秋瞪大了眼睛,屏住气息。山林之中太过静谧,清秋听见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如潮涌般在耳边放大再放大,直到树后的动静消失,她竟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片刻后,陶酌风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查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许是怕附近还有人,他收回视线后,张张嘴却只无声的说了一句:神武卫。走了。 说罢低下头去,重重喘息了两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偶遇”吓得不轻。 待到气息稍平,陶酌风抬眼看向一直没有动静的清秋,这才发觉她浑身都在颤抖个不停,白白净净一张小脸被他的大手遮住了一半,只余一双炯炯有神的灵眸盯着他看。 手掌之下覆着她柔软双唇,唇珠随着她吐气如兰,一下下蹭过他掌心,酥酥麻麻。 陶酌风脸色蓦地一红,抽回手来低声道:“是我唐突,关姑娘莫怪。” 说罢便转身要走。 “等等,”清秋却一把抓回他的手来,微凉指尖摸了摸他掌心,“怎么这么烫?” 陶酌风一愣,抬手一摸前额,脸色先是一惊,却又很快掩去情绪,眼神躲闪的岔开话题:“无碍,快走吧。” 清秋蹙眉抿唇。 昨天晚上她说出自己的梦境后,两人急忙收拾东西,等到安定门一开便立刻出了城,到山上才歇下,想着等宫哲的追兵过去再走。 这一路疾行,饶是天冷,她也出了一身薄汗,更何况是血气方刚又背着她包袱的陶酌风。 可她在山洞中睡下时,他却将外衫留给了她。 一身的汗又受了凉,怎么可能不染风寒。 “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你别逞能。只是这深山老林里就算有药,也没办法熬,得赶紧找个人家才行。” …… “王爷!找到了!” 一个神武卫拨开一片草丛,乱草遮掩下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地洞中有一条极细的天蚕丝。 宫哲眉头一皱:天蚕丝这种西域珍品,宫里都没有多少,这群山匪竟然用来设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