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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棠面前是巨大的织机,他默默观察着眼前极大的木器的构造。 前世从工部发迹,这一世又巧合地从这里开始。 越棠并不在意闻致远的挑剔冷淡。 闻致远醉心研究,应付陛下的差事虽不尽心,却也尽责。 可他不可能现在就去考核离开此处。 他接近北朝朝堂的第一步,怎么都要做得好看一些,能对北朝有用一些。 何况如今比之前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恢复记忆前,他入朝是想能够为沈觅所用。 恢复记忆后,他更想为沈觅……所喜。 - 等到沈觅回了公主府,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回去路上听到越棠一大早醒来就被叫去工部制造署,沈觅皱了一下眉,一到公主府,没有回寝殿,直接先去了越棠的云亭。 徐年徐岁照顾越棠两天,被醒来的越棠劝说休息后,直到现在才先后从房中走出来。 一看到沈觅,想到自己一天的失职,两人惊慌地就要叩首。 沈觅让人拦下他们,带着两人先去用晚膳,便直接朝着越棠所在的正房走去。 其实在越棠落水时,那个在沈觅之前将越棠带出水面的小厮,沈觅昨日还曾在公主府门口见到过。 越棠当时在宴席上跟着小厮上船,既避免了那小厮被殿中官员斥责,也没让小厮完成不了任务被罚。 他对小厮的善意,换来了水中小厮的回报。 这一世的越棠,确实是温软又善良。 沈觅回忆起前世,自从南越之行,和越棠辞行后,再见就是死敌。可是一开始听闻越棠屠杀半个南都贵族,沈觅是有些怀疑的。 在南越时,她看到过,越棠在被攻下的城池中,独自一人卸甲漫步。 当时人烟寥寥,城中百姓对占领他们城池的士兵极度恐惧。 傍晚,在城中安顿流民的帐子前,一个小孩蹲在地上去扣糖水铺子留下的糖浆。 一截锋锐的兵器残片上黏了一块饴糖,小孩正要去捡,沈觅却见越棠低下身,朝小孩伸出了一只手。 手指松开,却见他掌心里放着几颗糖。 小孩眼前一亮,正要去拿,他身后跑来一个妇人,抱着小孩跪下,万分惶恐地朝着越棠叩首。 引来的士兵朝着妇人和小孩围过来,越棠抬手拦了一下,放妇人带着小孩离开。 小孩趴在母亲肩头,惧怕地露出一只眼睛去看士兵中央簇拥的红衣少年。 最后怯怯地正要缩到母亲怀中,却见越棠将那几颗糖放到了一旁的粥摊低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小孩可以在晚膳施粥时悄悄拿到这几颗糖。 小孩顿时高兴极了。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着,憨厚地想笑又不敢笑。 越棠起身,淡淡扫了几人一眼,便直接离开。 这样的少年,沈觅最初是不相信,他会滥杀成性的。 只是后来她亲眼见了,见得多了,只她亲眼看到的,就足够验证外面传闻的越棠的暴行。 便没有什么信不信了。 可如今看来,前世的他,或许还有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上次是越棠小时候说他没有杀父杀兄,她愿意相信一点点,他没有那么六亲不认。 沈觅又愿意,因为这一世的越棠,去稍微相信一些,或许他前世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罪恶。 到了门前,沈觅敲了两下门,却没有听到回应。 不在吗? 沈觅皱了皱眉,用力将隔扇门推开,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在软榻上睡着的越棠。 鹤氅滑落在地上,越棠侧身睡在塌上,长发散下,掩住了大半张脸颊,特意穿的高领的衣衫刚好可以挡住颈上淤痕,领口此时却解开了些,露出半截锁骨。 因为他侧卧着,锁骨上方和修长脖颈间形成一处凹陷,属于少年的张力和诱惑感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沈觅连着默念了好几句色即是空。 越棠现在真是越来越诱了! 开始是容貌眼神勾人,现在看不清面容还是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沈觅淡定地走到越棠身前。 捡起地毯上的鹤氅,轻轻又盖到越棠身上,不过刚覆上他身体,越棠便轻轻皱了一下眉。 他抬手揉了一下眉心,长睫颤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沈觅就在他面前。 越棠还没完全清醒,此刻却几乎凝在原地。 她来看他了。 越棠因为睡眠而显地有些懵懂的眼睛明澈又水润,又因为没睡好,眼眶微微泛红。 他直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他连眼尾也扫出一抹微红,眸光莹润,水光潋滟,只看着她不说话。 就仿佛眼中悬泪欲垂不垂。 被这样看着,沈觅身形僵住,心头莫名生出几分乱七八糟的讪讪。 分明隔着也有一臂的距离,沈觅却就是觉得太近了些…… 她心跳一快,有些热。 好热。 沈觅松了松领口,手指有些乱地解开了一颗盘扣。 盘扣崩开,落在地上。 听到声响,越棠好像终于清醒过来,眨了一下眼睛。 黯淡的天光照在他眼睫上,往他深色的眼瞳中投下一些光亮,沈觅忽然觉得—— 越棠是不是又好看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