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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走神。” 沈觅皱了一下眉,没等她再问,便听到越棠问她:“方才听杜大人他们说起,二皇子殿下进了户部?” 不过第一次照面,这些大臣最为谨慎刻薄,昨天才口头确定下来的事情,没想到这都能让越棠从他们口中听到。 沈觅默默在心底又刷新了一遍对越棠的认知,先回答他道:“我知道,自有应对的。” 沈觅想了想,多交代道:“你明年入朝,如今多了解北朝情况也是好的,有什么疑惑想知道的,问我或者问穆大人、云霏都可以。” 云霏熟知和公主府相关的,穆策之对朝中大小事宜敏感,越棠不管想知道什么,都不是难事。 丽阳城参加科举的世家子同样能掌握自家和朝堂的动向,越棠有着和他们一样的便利。 这对五年前的越棠来说,是想也不曾想过的。 仿若新生。 越棠静静应了一声,轻声道:“殿下对小棠太好了。” 这话不是越棠第一次说,沈觅耐心道:“那你就好好准备明年的会试和殿试,将来在朝堂上你多勤奋一分,我也能多偷懒一分。” 沈觅说着,就笑了出来。 把前世最棘手的宿敌拐到自己阵营里面,帮自己做事,她心底忽然有些暗爽。 越棠眉眼也跟着弯了弯,他看着沈觅,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开怀了些。 沈觅不过是随口一说。 对于越棠,穆策之想看他拿大三元,风光入朝,可她从没有什么要求。 越棠心底又暖又涩,方才在翰林院官员面前的成竹在胸此刻皆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纷乱复杂。 入宫时,顾衡说完便离开,他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就足够刺穿越棠心底的软肋。 这一世,越棠还没做过什么恶,可是,他再怎样也无法改变前世。 沈觅会杀他,那必然是他罪无可恕。 越棠不会觉得,拥有记忆的沈觅,会对他毫无芥蒂。 就算这一世是新的他,可是他就是越棠,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何况…… 对于前世的事情,他也并非一无所知。 甚至有一天,他还有可能恢复全部的记忆。 他还妄想过拥抱她,可如今他还能不能留在她身边,都未可知。 越棠心底酸涩难忍,看着沈觅,他慢慢地,轻声问道:“殿下,小棠一直想知道,您当初为何会救下小棠。” 五年前的熹江边,那是越棠第一次见到沈觅。 十一岁的小少年穿着裙裳,满身伤痕和淤青,虚弱地跪在雪地上。 狼狈、卑微,满是算计。 突然开始追忆过去,沈觅看了一眼越棠。 少年眉眼温柔,眼底却不似往常总是带着笑,甚至还有些难过的模样。 是谁和他说什么了? 沈觅抿了一下唇,皱眉道:“救你又不是什么难事,几句话罢了,谁看到你被那样欺负,还能只在一旁看着?” 越棠道:“那日之前,确实是小棠拉着三殿下坠入江中,使得三殿下大病昏迷,险些身亡,才让薛二段英下了狠手。” 他低声道:“从一开始,就是咎由自取。” 他却还妄想着,沈觅给了他新的机会,他就真的干干净净了。 咎由自取? 听到他这样说,沈觅心底有些不舒服。 “不是顾微澜故意戏弄你,把你推到江中的吗?” 沈觅停下脚步。 越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总不会是心血来潮忽然忆苦思甜? 沈觅皱眉道:“是谁又说什么了?” 越棠看到沈觅面上的关切,心底酸痛到麻木。 他眼中有些酸,却只努力将唇角微微扬了扬,露出极淡又极为漂亮的一抹笑。 “没什么的,只是忽然想,小棠那么不好、让人讨厌,甚至还欺骗殿下、伤害殿下,自私又卑鄙,您为什么还会……” “原谅、容忍,还给小棠重新来过的机会。” 越棠一字一句仿佛在用匕首去挖最深处的腐rou。 刀刀见血,毫不留情。 沈觅无奈,那个时候,主要还是因为她的任务就是他。 事实证明,越棠不是不能做一个好人,甚至,他对自己往往还会更加苛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她生气时提出的要求,越棠这些年来,行为举止无一不是乖巧柔顺,听话又纯善。 沈觅耐下性子,认认真真道:“你值得有一个重来的机会。” 越棠轻轻怔了一下。 难过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凝结。 他很快反应过来,沈觅说的是这一世的他,是还没做出过什么坏事的越棠。 前世的他,也值得吗? 越棠忍了忍,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小棠真的知道错了。” 他嗓音微微沙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觅居然还听到了极细微的一丝哽咽。 沈觅实在无奈:“都过去了,小棠,没有人要求你要做一个没有瑕疵的圣人。” 越棠没有说话。 沈觅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殿宇,正是二皇子居住的永宁宫。 要是继续聊下去,还是换一个地方比较好,最起码去旁边的小亭子中也比在路边要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