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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姜婳心情确实受了些影响,但并不深,因为这话她从小听到大,已经听出了一定的免疫力。她深切地知道自己活不到成年,在日积月累的忐忑中,她逐渐修炼出一种名为“佛”的心态。 概括来说就是,死就死了吧。 因此她没有深究姜锦说这话时的神态,还反过来安慰姜锦说自己没事。但旁观的姜婳看得满心不适,跳出局外,便能看出局中步步杀机,姜锦分明是恨不得她心情受影响,然后早早去世。 “喂!”她喊了一声,但床边两个人听不见,没有任何反应。 姜锦还在说小说剧情:“……我也给男主角设立了一个白月光,唉,白月光这种设定其实挺难为人的。” 床上的姜婳弱弱问:“男主有白月光,那女主不会介意吗?” 姜锦满不在乎道:“当然会,只有介意才会推进剧情发展、感情升温啊,而且白月光就只能是白月光而已,跟现有的人比起来算什么?到后面男主就会明白,他对白月光的感情只是初见时对容貌的惊艳,往后余生却是和女主在一起的温暖。” 她的话意有所指,床上的姜婳听得似懂非懂,满眼懵懵然,旁观的姜婳脑中却是一片清明,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彼时姜家有一故交,故交之子和姜锦在同一个大学,姜锦对他思慕已久,可那男孩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两家时常往来,男孩对姜婳很好,经常给姜婳带一些有趣的小礼物。 原来是这样啊。 姜婳垂眸,难怪jiejie要说起白月光,还给她一个白月光的设定。她是在影射现实,抒发不满。 姜锦意味深长道:“基于容貌的爱都是不长远的,一见钟情最是可笑。皮囊终究会腐朽,爱也是。” 姜婳承认她说的很对,如果语气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就更好了。 姐妹俩念书的场景慢慢模糊,姜婳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见周边陌生的装饰,她差点惊喊出声。幸好神识很快归位,她认出了这是属于程照的卧房。 她身上盖着一床软被,满床都是皂荚味和阳光混合在一处的味道,干净又温暖。 在床上反省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要起身,刚穿好鞋,房门便被推开。程照脚步几乎无声地入内,一抬眼发现她坐在床边,眼神里还带着初醒的茫然,一头秀发倾泻而下,衬得她的小脸更小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姜婳以手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我睡饱了。” 她动作间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全都散开了,如绸缎似的黑发铺了她满肩满背,原先戴在头上的步摇和珠花不知所踪。 她皱了下小巧的鼻子,语带控诉:“你拆了我头发。” 程照走近,轻笑着在她柔滑的秀发上摸了一把,与她道:“不然睡着会不舒服,过来,我给你梳发。” 姜婳奇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事实证明,程照并不是什么都会,嘴上倒是说得轻巧,手上动作也温柔,只是成果却着实难以入眼。 姜婳捧着脸坐在简陋的妆台前,他屋里没有镜子,她便只能感受着自己头顶温柔的触碰,从头皮的紧实程度来推断他有没有弄好。 良久,最后一朵珠花被插入发中,姜婳以为已经好了,正要回头,肩上却被他按住,听见他道:“稍等一会,我去给你叫青樱过来。” 声音发紧,带着几丝微妙的紧张。 姜婳动作一顿,幽幽问道:“你是不是不会梳头发?” “我会。”怕她不相信,程照咳了一声,继续道,“上回你头发乱了,就是我给你弄的。” “那你让我去看看,你弄成了什么样。” “……阿宁天姿国色,头发乱些也无掩风华。” 姜婳:“……你肯定把我弄丑了。” 最后还是青樱忍着笑,重新给她挽了发,道:“姑娘方才那样也好看的紧,只是太松了,珠花容易掉。” 她动作娴熟地将步摇珠花依次插入发间,动作突然顿住,语气犹疑道:“姑娘的珠花好像不见了一支,是掉了吗?”今日戴的珠花偏小巧精致,总共四支,每支不过寸余,用来固定那些碎发,这会却只剩下三支。 姜婳眉梢微挑,眼带笑意:“可能是不小心掉了,没事,反正头发不会乱了。还是你的手艺好,若我刚才那样走出去,旁人定会以为碰见了个疯婆子。” “怎么会,姑娘头发再乱那也是天人之姿,怎会是疯婆子?”青樱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引开,没再想剩下那支珠花去了何处。 姜婳却是想了一想,视线在干净的妆台面上扫过,又在屋内转了一圈,她的珠花可能正藏在这屋里的某个角落,和原本属于她的其他东西待在一块。 等弄完头发后,她才出了屋子去见程照,程照不知从何处摘了些桃子来,在井水旁打了盆水,一个一个慢慢洗着。毛桃各个白里透红,在他手里显得格外好看。 “哪里来的桃子?” 程照道:“荣叔送过来的。” 姜婳不忿:“他居然不给我送!”摘的肯定是她小宅里那些桃树。 程照笑笑没说话,荣叔倒是给姜府送过一次,但被姜大人拦截了,大抵都入了他的口腹。 姜婳看着看着,起身去厨房搬了个小板凳,挪到程照边上,伸手拿了一个洗好的桃子,捧在手里慢慢地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