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缚 第5节
季央小口抿下勺子里的桂花米酿,摇头道:“只是睡得迟了些。” 哪里是睡得迟了,季央一直到天将要亮才合眼。翻来覆去回想裴知衍看她时的目光,无论她再怎么去解读,那不轻不重的一眼都平淡的像是在看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就正如他说得那样……不曾认识。 季央心里难过极了,又暗暗安慰自己,其实这样才是对,裴知衍如今身居要职,得皇上重用,自然不会再像上辈子跟随谢侯爷行军打仗时那样倨傲肆意。 甚至也不再对自己一见倾心。 季央更是胡乱猜测,上辈子或许是因为裴知衍常年在军营里不见女子,才会因那初见的一眼对自己如此执着。 思及此,季央又低落了下来,如今的裴知衍,已经截然不同了。 “吃了早饭再去睡会儿。”叶老夫人说。 季央点点头。 “老夫人,大少爷和表少爷来了。”外头的丫鬟进来通传。 季央手里的勺子落到了碗中,发出突兀的脆响,叶青玄…… 叶老夫人喜出望外,没有注意到季央的异常,笑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话才说完,就见两个清瘦俊秀的少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季宴向叶老夫人请安,又拿出自己从大兴带来的荔枝,“一路上用冰镇着,这会儿还没化呢,给祖母和央央解暑正好。” 叶老夫人开怀大笑,“就数你最有心。” 季宴和季央是嫡亲的兄妹,两人相差两岁,但性子却差的十万八千里,季央胆小,季宴幼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才算是有了几分谦谦君子模样。 叶老夫人时常打趣说,把两人的性子掰开了匀给对方一些就好咯。 “祖母。”叶青玄温润如清泉的声音响起,落在季央耳中却心惊胆寒。 肩头被拍了一下,季央仓惶回过神,季宴揉了下她的发顶,笑问道:“怎么见着哥哥来了也不高兴?” 叶青玄也朝她看去,微笑着拱手施了一礼,“表妹。” 季央扬起小脸,无视叶青玄,望向季宴满眸都是委屈,“哥哥。” 季宴脸色一变,收了笑,“怎么了?” 母亲过世的早,季宴把这个meimei当宝贝疙瘩,小时候她受了什么委屈便也是这样怯怯的喊他,躲在他身后不说话。 这会儿季央委委屈屈的一声喊可把季宴的心都给喊得提起来了。 * 兄妹两单独说着话,季宴得知季央落水的事,一张俊脸都白了,将袖子一挽,气怒道:“那个小混蛋,抄十遍论语哪够。” 他左右看了看,从书架上拿了本千字文。 季央见他还真和霖哥儿较上劲来了,忙拉住他道:“祖母才说你沉稳了,我怎么一点没瞧出来。” 季宴不以为然,“你没听过什么叫本性难移?” 季央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话语弄的直发笑,把季宴拉了坐下,“父亲要是听见你这么说,又该动怒了。” 她说着自己却微微愣住,是啊,一个人的性子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裴知衍虽做了文臣,可就像是收了鞘的剑,即便藏起锋芒,骨子里凌厉也是变不了的。 季宴喝着茶见她出神,笑着打趣道:“你不是真想去父亲面前告我的状吧。” “哥哥。”季央没心思与他拌嘴,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日救我的人是裴世子。” 季宴看着她灼灼的目光发愣。 裴世子?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裴世子。 季宴把手里的杯子一搁,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你说裴知衍?” 他和裴知衍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像个翩翩公子,实则一点都不好对付,为人更是冷漠。 他曾亲眼见过有女子在裴知衍跟前跌倒,而他就那么不紧不慢退了半步,仍由对方扑进了水池里,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季宴想不到他这次竟然会那么好心对阿央出手相救。 季央点头,紧接着说出了让季宴脑瓜子嗡嗡直响的话,“我倾心于他。” 从季央住的小院出来,季宴还是头重脚轻的。 “时亭。”叶青玄不知从哪走了过来,“央央她如何了?” 季宴扯了扯嘴角,“你表妹没事。” 叶青玄手里拿着给季央带的小玩意儿,笑道:“我去看看她。” 季宴手臂一伸,勾肩搭背的把他拦了下来,“你表妹她困了,已经睡了。” “你表妹?”叶青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们什么时候那么生疏了?” 季宴不自在地咳了声,叶青玄喜欢季央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阿央已经把话给他撂下了,非裴知衍不嫁…… 阿央自小就没求过他什么事,对什么也都是淡淡,如今她跟自己开口,他怎么能不答应。 只能劝叶青玄想开点了。 季宴拍了拍叶青玄的肩,宽慰他的同时也安慰自己,他刚才对着阿央是满口答应了,可鬼知道能有什么法子让裴知衍就范的。 * 翌日。 苦恼了一夜的季宴骑着马慢悠悠的绕着灵泉寺打转,正想着寻个什么由头去裴知衍那里探探虚实,就被一群冲出来的官差给弄得措手不及。 “来者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冲在前面的侍卫大有一副要把他押下马的架势。 高义从后面走出来,他一眼认出季宴,拱手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季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季宴手里握着马鞭,淡然道:“路过而已。” 高义四处看了一下,“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此处,季公子请回吧。” 季宴拉长了声音,“这样啊。”说着翻身下马,“虽是我误入,但为保谨慎,还是亲自去向世子说明一下的好。免得日后牵扯起来反倒麻烦。” 他朝高义抬了抬下巴,“带路。”又就近将牵马的缰绳往官兵手一扔,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高义有些傻眼,他怎么看季宴好像专程是冲世子来的。 高义将他带到一处禅房,“季公子请稍等片刻,属下去请世子。” 裴知衍正在接引大殿听一僧人讲经,他手中捏了串佛珠,指尖轻捻着珠子没有说话。 高义道:“属下这就请他离开。” 裴知衍沉默几许后道:“不必。” 僧人闻言双手合十退下,裴知衍又站了一会,将手中的佛珠随意搁在香案上,走出大殿。 高义还纳闷世子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当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季宴枯坐许久,茶都喝了两三杯裴知衍才姗姗来迟,他在季宴对面坐下,客气两句后道:“本官记得,山脚下应该立有衙门的告示,禁止上山,季公子怎么还会勿入。” 季宴想起被自己一脚踢到旁边的木牌,面不改色道:“我倒是没见着什么告示,对了,今早东南风刮得大,指不定是被吹哪去了。” 裴知衍点头,“我自然相信季公子的为人。”他看着季宴道:“或许是地钉打的不够深。” 季宴脸上的笑不尴不尬地挂着,“我看也是。” “不过。”裴知衍笑得云淡风轻,声音清冽如春水淌过,“倘若真是与案情有牵扯,我可是会亲自去顺天府衙门究查。” 季宴在心中冷哼,还真是和他印象中的一样,一面客客气气的说话,一面又下棍子敲打,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难搞。 若不是阿央有言在先,季宴已经想起身走人了,他笑说,“正巧遇见裴大人,【工/仲/呺:寻甜日记】我倒是有一事想烦请大人帮忙。” “哦?”裴知衍抬了抬眼睑,“不知是何事?” “查一个人。” 季宴笑眯眯道:“一个身上佩有云雷纹样玉佩的男子。” 高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看向季宴,一时竟分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裴知衍手搁在桌上,食指轻点了下桌面,“季公子不妨仔细说说。” 季宴见他果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更是不愿意阿央与他扯上关系,便有几分恼火地骂道:“一个偷了我季府宝贝的小毛贼。” 第5章 胡来 季宴前脚刚离开,高义就一个跨步上前,对着裴知衍大惊小怪道:“世子,季宴方才说得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义早在裴知衍还在军中时就一直跟随左右出生入死,说话也不讲究太多规矩。 “而且属下看他那样子,非但没点感激,怎么反到像是来算账的,世子可是他meimei的救命恩人,他竟敢把您说成是小毛贼。” 高义说了一通后,下了结论,“您怕不是被季家给讹上了。” “随他去。” 裴知衍轻掸衣袍起身,唇边的笑意略显轻慢,并不放在心上。 这般从容不迫让高义悬起的心落回了肚子。 也是,谁还能把世子爷怎么着。 * 叶青玄从叶老夫人那里出来,沿着回廊往外走,穿过一道月门,抬眼就见临湖的六角亭内,季央正倚坐在美人靠上。 细风吹动她的发丝,轻柔拂过凝白的面颊,粉白的指尖无意识的绘着凭栏上的雕花,勾起落下。 叶青玄看得心头半酥,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季央余光瞥见有人过来,等看清楚他的半边面容,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 叶青玄愣了下,追上去道:“表妹。” 季央不得不得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朝他垂眸一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