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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第19节

    外皮则用大米粉和糯米粉,混合后掺几滴月季花汁,调成淡粉色。裹上满满的鲜花馅,再捏成花朵的形状。

    放在锅里蒸二十分钟,出锅后撒上几片桂花,就是香喷喷、软乎乎的鲜花饼。

    大厨描述过程时,止不住夸赞,“没想到,卫厂公在庖膳方面,也颇有造诣。”

    越长溪沉默了,她想,卫良果然是当代劳模,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能。涨工资,立马给他涨工资!

    震惊之余,她也不忘嘱咐,“鲜花饼还是烤的比较好吃,外皮要酥的,不要黏的。”酥皮永远的神!

    “有道理,这样就能中和馅料的软糯,妙啊!”御厨飞快点头,立马跑去厨房,连行礼都忘了。

    越长溪:“……”倒也不至于。

    白天吃了太多糯米,不好消化。晚上就寝后,越长溪撑得睡不着,披着衣服去小花园消食。

    走到石子路上,忽然看见远处一抹火光。那个方向,是一片空地,放了几个特制的铁架子,平时用来烧烤。

    越长溪:永和宫的伙食很差么?至于半夜偷偷烤rou吃?最重要的是,还不带我!真是岂有此理。

    她放轻脚步,凑近去看,没看见偷吃的宫人,反而看见卫良。他身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灶台一样的东西,火光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卫良站在四方台后面,身上是万年不变的黑衣,他专注地看着前方,深红火光倒映在眼中,明明灭灭,削弱了挥之不去的冷淡,竟然显出几分静谧温柔。

    越长溪一愣,走到他旁边,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个四方台,之前还没有,显然是卫良自己搭的,这是他的兴趣爱好么?建筑大师?

    卫良敛目,“臣在烤饼。”

    “……”

    越长溪用力掐了下胳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才敢确定,这不是梦。卫良真的在大半夜、独自一人烤饼。

    越长溪:我知道卫良有强迫症,但我不知道,他精神病方面还有问题。等等……烤饼?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看向前面的四方台,中间开口,下面是火,很像烤箱。台子上放着的,赫然是白天见到的鲜花饼,借着火光,能看到外皮薄而脆,上面莹润闪着光,应该是刷了一层蛋液。

    白天,她提到酥皮更好,晚上,卫良真的试图做出来。

    越长溪咬了下唇,面色复杂,沉默半晌,“大厨告诉你的?”

    “嗯,”卫良低低回应,专注看着火光。等到火候差不多时,他挽起袖子,把整盘玫瑰饼放在灶台中间的空洞里,外面用砖挡好。

    认真做完这一切,他才解释,“小厨房的灶台不好用,臣在外面看过类似的,便自己搭了一个。”

    他说话时,袖子还挽在手肘,冷白劲瘦的胳膊露在外面,蹭了一点灰,像是白纸泼墨,格外明显。

    越长溪没带手帕,她扯着袖子,抬手擦去那片灰。擦着擦着,有点恍惚。

    她极少有这种经历,被珍重、被在意。

    虽然她是公主,只要下令,宫人自然会满足一切要求,但那种感觉不一样,就像和商人买东西,她交钱,商人交货,钱货两清,不涉及任何情绪;而现在,则像炎热夏季,她从热气蒸腾的街边走过,水果摊婆婆眯眼笑着,热情招呼她一起吃西瓜。

    不贵重,却珍贵。

    越长溪说不出什么感觉,仿佛心脏浸没在温热的水中,饱胀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冲出来。她想,这就是被朋友关心的感觉吧。

    是的,她已经确认,卫良根本不喜欢她,最多把她当成上司或者朋友。她见过喜欢的眼神,孝静皇后看申帝时,总是灼热的、粘稠的,仿佛融化的糖浆。而卫良看她……卫良基本不看她,极偶尔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也是冷淡的、疏远的,像是看高飞的远雁。

    喜欢是掩饰不住的。

    所以,卫良只当她朋友。话说,卫良还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想到这里,越长溪神情一软,“我和你一起。”

    她拿来两个小凳子,并排摆在灶台前,自己坐下,然后仰起头,等着卫良坐下。

    她已经发现,自从密道那天后,卫良已经适应她的接触,就连永和宫的宫人不小心碰到他,他也不会反应剧烈。

    果然,脱敏治疗超有效!她真是个超棒的朋友,还能帮忙治病。越长溪扬起笑,美滋滋想着。

    静默的夜里,星光月光毫不吝啬地垂落,照在皑皑白雪上,也照在她笑意盈盈的面孔上。公主仰着头,散碎的头发落在耳后,露出明朗清亮的双眸,卫良看见,她眸中倒映着亿万星辰、熊熊火光、还有……

    一个无比清晰的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时,心脏骤然轰鸣,仿佛战场中激昂的战鼓,卫良耳边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但是,都不如她含笑的声音明显,“坐啊,愣着干什么?”

    卫良动了动指尖,在一片喧嚣中,静默坐下。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姿势太糟糕了。

    肩膀靠着肩膀,胳膊挨着胳膊,她的温度透过柔软布料,无法忽视地传来,甚至比眼前的火焰还要灼热。

    卫良忽然拿起一把树枝,放进火堆。

    “火小了?”越长溪转身,拿起自己这边的树枝,递给卫良。

    “嗯。”卫良神色自若接过,再一次扔进火中。

    树枝堆在雪地上,有些潮湿,落入火焰的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掩盖住风吹的声音,也掩盖住……他过于剧烈的心跳。

    两人一个给,一个接,火焰越烧越旺。最后一根树枝扔进去,越长溪刚想问要不要再拿,忽然,火焰一个燎高,蹿出灶台,直奔两人面门。

    越长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出现一片黑色,卫良脚尖一点,瞬间转身环住她,揽着她的腰急速后退数步。

    火焰看似吓人,实则不热,只是窜出来几个火星,越长溪平复好心跳,确认自己娇艳的容颜没有受损,卫良也没烫到,她从卫良怀里跳出来,戳了戳他的胸膛,“卫厂公,你根本不是想烤饼,而是想火烧永和宫吧。”我以为你是个王者,没想到是青铜!不会烧火,能不能叫宫女来!

    卫良松开手站在一旁,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无措与茫然,他看了越长溪一眼,又默默垂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原本还想抱怨几句,但看见卫良不知所措的样子,越长溪忽然就没话了。她回头,看着满地狼藉——两个椅子东倒西歪、食盘扣在地上、几个没熟的鲜花饼散落一地,忽然,她噗嗤一笑,随即越笑越大声,笑得直不起腰。

    越长溪:“卫良,这是不是就叫——搬起树枝烧自己的脚。”

    听见她的笑声,卫良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他微不可查抬头,看见她在火光中放肆开怀,低垂的眉眼忽然柔和,也晕出浅浅的笑意。

    *

    等越长溪吃到正宗的鲜花饼时,已经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有卫良在,她彻底实现“双手自由”,只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好在她维持了最后一丝理智,主掌六宫之事,还是她自己处理,而非全然交给卫良。

    不得不说,卫良不愧是司礼监掌印,代替申帝批奏折的人,处理事情高明果断。越长溪有什么疑惑,只要询问卫良,都能豁然开朗。

    她美滋滋想着: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把卫良调来永和宫,真是今年最正确的决定。

    越长溪高兴不已,乾清宫的申帝就没那么高兴了。

    新任司礼监掌印名为焦和,之前是司礼监秉笔。

    大皇子造反那天,焦和恰好当差。王川被擒后,假意投降,实则暗中图谋,一到乾清宫,他突然暴起,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差一点就能刺伤申帝,是焦和用剑挡住,王川才没有成功。

    焦和护驾有功,卫良却没有及时出现,申帝有意敲打后者,因此晋升前者为新掌印。

    但不得不说,之前卫良是掌印、焦和却只是秉笔,是有原因的。

    乾清宫书房,申帝拿着奏疏,怒火中烧,“你写的是什么!这是朕的意思么!”

    焦和忙不迭跪下,“陛下息怒。”

    申帝看着惊恐又茫然的新掌印,怒火愈盛,却也无可奈何。

    卫良心思通透,他无需多言,卫良自然能懂他的意思。焦和则完全不行。

    例如今天,灵州知州上书,属地内有一伙叛军,已经颇具实力,不知如何处理。

    申帝冷哼,“他们如此放肆,是知道大申无人?”

    他的意思是派兵镇压,焦和却理解为放任不管,在奏疏上写个‘朕已阅’,简直愚蠢至极。

    类似的事,还发生过好几次,申帝疲惫地揉揉眉心,“滚出去,叫庆吉来。”好歹是卫良的徒弟,应该不会差太多。

    焦和走后,申帝重重靠在椅子上,五指无意识敲动扶手,眼睛微眯,思索着什么。

    ……

    越长溪对申帝的想法一无所知,她正梳洗打扮,准备出宫玩。

    正月十五有庙会,据说特别热闹,所有人都会去。她前几年在白云寺,那地方荒山野岭,老鼠都饿得搬家,更别提庙会。

    这可是古代庙会欸,好吃的肯定特别多,必须去!越长溪好奇极了,求了申帝好几天,对方终于同意,让她今天出宫,但只有两个时辰,还要带侍卫。

    她装作不情不愿同意,回宫后立马欢呼。侍卫=锦衣卫=卫良负责=她可以好好玩了。

    理想很丰满,无奈现实太惨淡。半个时辰后,越长溪坐在小摊前,对着一碗元宵,陷入沉思。

    她严肃询问,“可以退钱么?”难吃!无良商家坑我血汗钱!

    半枝坐在对面,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点。她似笑非笑,眼睛大大写着‘活该’二字。

    她指着周围的人,“您看看他们,您好意思退钱么?”

    越长溪环顾四周,原本理直气壮的神情逐渐萎靡。

    她不喜欢的元宵,周围每个人都吃得很香,大口大口吞咽着,还有小孩吵嚷着再来一碗,显然很满意的样子。

    半枝教训她,“让您去酒楼,您偏不去,说什么路边摊是最好吃的,现在知道错了吧。把元宵吃完,不许浪费。”

    越长溪用勺子盛起一个元宵,闭着眼放进嘴里,像吃药一样吃进去,随即愤愤道,“谁能想到,元宵还有咸口的!能怪我么!”

    她点的花生馅元宵,然而花生不够细腻,竟然还是咸的,吃起来像花生米馅饺子一样,太古怪了!好吧,她错了,路边摊好吃,但不一定符合她的口味。

    她塌下肩膀,垂头丧气,看起来可怜极了。卫良动了动手指,忽然开口,“您可以给我。”

    “可以吗?”嘴上还在询问,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把元宵推到对方面前。越长溪双手合十,眼睛冒出星星,就差高呼一声‘感谢老父亲’。

    卫良三五下吃进元宵,一行人终于可以继续出发。

    元宵不好吃,越长溪对今晚的期待已经少了大半,等她看见庙会的景象时,则彻底沉默。

    长长一条街上,只见——人人人人人人人。

    越长溪:“……”如果想看人,去后宫逛一圈就行,何必出来呢?

    她不服输,愣是带着一众侍卫挤进人群,但她很快发现,灯笼很普通,不如卫良送她的好看。食物很普通,不如御厨做的好吃。至于猜灯谜,呵呵,根本不会!

    越长溪安慰自己,好歹还剩最后一项活动——放河灯。

    她花重金给所有人买了最贵的河灯,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白玉河。白玉河拱卫着皇城,因为河水清澈、波光粼粼,从远处看像一块白玉,因此名为白玉河。

    越长溪抵达河边时,今天第一次觉得,此行非虚。只见白玉河里,一盏盏河灯漂浮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中,荧光点点,时而交汇时而错开。仿佛天地旋转,流动的银河置于脚下,身临仙境。

    半枝小声惊呼,“好美!”

    这里的确很美,越长溪想,而且是与烟火宴会不一样的美。

    卫良带她看的烟火宴会,精致、震撼,却少了几分真实。不像这里,拥有无可比拟的尘世烟火气。这里每一盏河灯,都是一个愿望、一份期待,它们汇聚成在同一条河里,像是梦想有了形状,在现实中留下痕迹。

    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所处的世界。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重要的是,还有无数人心怀憧憬、渴望变得更好。

    越长溪忽然很高兴,她仿佛被这份憧憬感染,也生出一点期待与渴望。她想了想,忽然转向身后的锦衣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