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与少年 第23节
以前，孔灵君就跟乔薇说过。虽然乔薇的五官比秦云淡长得更好，但太冷了，容易产生距离感。而秦云淡的身上自带一股柔媚的女人味，所以从男人的角度看来，肯定是秦云淡更美。 慕私年也是男人，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他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不必当真。 乔薇继续轻饮着茶，那浮在茶面上的蔷薇花总是贴着她的嘴唇，似乎怎么都吹不开。 就像是此时慕私年的唇，总是贴着她的耳朵，怎么都撵不开。 慕私年的声音很轻，但呼吸却格外沉，格外烫。 “那天中午在医院的休息区里，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还想跟你再做一次吗？我的答案是——不止一次，我还想跟你做……很多次。” 他的声音里似有火，那火苗一下子窜到乔薇的四肢百骸，她双手一抖，那茶杯掉落在了桌面上，茶水稀里哗啦，洒满了整个桌面，顺着桌沿滴落。 她睁大眼，怔怔地看着慕私年，而慕私年则微笑着迎着她的目光。 “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他问。 ///////////// 在乔薇离开电影院后没多久，陆晚山也快步走了出来，买了纱布和药膏，驱车来到了秦云淡家里。 按了许久的门铃，秦云淡才前来开门，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脸上脂粉未施，显得苍白而脆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 陆晚山拉着秦云淡坐在沙发上，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又给她进行了消毒和包扎。 秦云淡是故意选择了陆晚山和乔薇约会的时间段给他发去了信息，她知道陆晚山的性格，他一定会来的。 只要他来了，那么乔薇就输了。 看着正仔细为自己包扎着伤口的陆晚山，秦云淡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胜利的微光。然而那丝微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秦云淡听见陆晚山轻声道：“以后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助理打电话，我会让他来照顾你的。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家里，不久之后，我就会履行和乔薇的婚约。” 秦云淡感觉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就像是大冬天里忽然浸到了冰水里。但她毕竟有阅历，所以当下还算是镇定，只淡声问道：“是你.mama的意思对吗？你从小到大就听你.mama的摆布，如果连婚姻都要受她摆布，那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陆晚山还是低头给秦云淡包扎着伤口，动作轻柔缓慢，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骨子里就透着温和儒雅。温和的人性子里总是带着半分犹疑，可是今天，陆晚山的声音里却有一种淡然的坚定：“我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对乔薇好，都是因为我妈从小要求我做的。但是这段时间，我才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是我主动过去牵住了乔薇的手。在我妈做出要求之前，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乔薇就是我的选择。” 陆晚山终于将秦云淡受伤的手都包扎好，他站起身来：“云淡，我现在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了。我们之前都迷了路，幸好，现在回头都不算晚。” 秦云淡深吸口气，再度抬起头来时，面色非常宁静：“好的，但我们还是朋友是吧？” “是的，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陆晚山许下了诺言。 秦云淡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唇角只微微地勾起，直到陆晚山离开，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那刻意弄伤的手，那笑容才陡然消逝。 秦云淡一点点地用力握拳，伤口逐渐裂开，涌出了斑斑血迹。 难道说，她真的输了？ 就在这时，秦云淡的手机里传来了以前在咖啡馆打工时所认识的服务员丁宁的两条微信。 丁宁：【这个女的，是不是觊觎你男朋友那个人？她现在和另一个男人坐在我们店里，看着挺亲密的样子。这女的一会勾搭你男朋友，一会又勾搭其他男人，真是手段了得啊。】 丁宁：【图片】 之前，秦云淡为了接近陆晚山，便去了他和乔薇常去的咖啡馆打工。虽然之后乔薇警觉，不再去那边约会。但那里工资待遇不错，秦云淡便在那继续呆了两个月才辞工，而丁宁则是比她晚进入咖啡馆，两个人还算谈得来。 之后，秦云淡跟陆晚山私下在一起，便大方告诉丁宁说这是她男朋友。谁知丁宁不久之后便看见乔薇和陆晚山逛街，前来询问。秦云淡倒丝毫不慌，反而颠倒黑白，告诉丁宁说乔薇是觊觎陆晚山的第三者。 丁宁信以为真，于是今天便偷拍了照片，给秦云淡发了过来。 照片里，乔薇和另一个男人坐在一起，那男人正悄声对她耳语着什么，两人看似姿态亲密。 秦云淡自然认了出来，那男人正是陆晚山的死敌，慕私年。 看着那照片，秦云淡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看来，她还没有输呢。 第24章 蔷薇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明远医院的icu病房门前, 每天都遍布着悲欢离合。 一部分家属脸上充满了笑容，因为他们的亲人已经转危为安，不久便会走出icu病房, 转入普通病房。 一部分家属脸上充满了担忧，因为他们的亲人仍旧在icu病房里进行抢救, 生死未卜。 还有一部分家属脸上充满了绝望的安静, 因为他们的亲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这两天，这种绝望的安静便罩在了赵宏钰父母的脸上。 赵宏钰是个9岁的小男孩, 患有脑干胶质瘤，他父母带着孩子四处求医, 各大医院也竭尽全力救治，但最终因为病情严重，身体衰弱, 成为了脑死亡状态。 虽然孩子的死亡是早有预兆，不会有意外身亡的猝然与无法置信，可悲伤仍旧缠绕在父母的心上。 这两天, 乔薇和吴乐天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 给他们安慰，给他们帮助。同时, 也劝说着他们能够捐献出孩子的器官。 赵宏钰的父亲赵国智和母亲钱丽婉在最开始听见他们的来意时，根本无法接受, 挥动着手臂让他们赶紧离开, 情绪悲伤而激愤。 可是乔薇和吴乐天没有放弃, 在家属情绪激动的时候, 他们不再进行劝解，只是默默地照顾着他们。 钱丽婉此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乔薇每天给她带来补汤, 提醒着她吃叶酸，天气转凉的时候，又给她披毛毯。 赵国智因为悲伤过度，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行动不便。吴乐天便跑前跑后，上上下下，帮他处理着医院治疗的各种手续问题。同时还拿着证明，亲自跑去赵国智的工厂，帮他请假。 人心都是rou长的，钱丽婉和赵国智见到他们如此帮忙，至少情绪上不再那么抵抗了。在乔薇再一次提出，请求他们捐献孩子的器官时，钱丽婉没有再赶走他们，只是红着眼圈问出了一句话。 “你们总是劝别人捐献，那你们呢？你们愿意捐献吗？” 乔薇拿出了自己的《中国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平静地说道：“我们器官捐献协调员们，在入职的第一天便签署了捐献自愿书。我们愿意在去世之后，无偿捐献自己的所有器官。” 钱丽婉垂下了头，继续抹着眼泪，赵国智咬着唇，再度发问：“你们自己是愿意了，但你们的家人呢？要是你们的孩子去世了，你们愿意捐献他的器官吗？你们舍得吗？” 乔薇顿了顿，她再度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 那名年轻女子和乔薇长得有五分相似，正是她的母亲陈秀雯。 乔薇轻声解释：“这是我mama，十多年前，她遭遇了车祸，不幸脑死亡。同样也是在明远医院里，我和我爸爸同意捐献了她的器官，拯救了三个人的生命。我虽然还没有孩子，但是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乔薇仍旧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她被家里人急匆匆地从学校接出，赶到了明远医院里。乔薇看见，她mama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插满了管子，爸爸红着眼睛告诉她说，mama再也不会醒来了。 那个时候，明远医院还没有成立opo办公室。那个时候，汪敬意还是移植科的一位医生。 那个时候，汪敬意来到哭泣的乔薇面前，蹲下，跟她进行着对话。 “你.mama只是一部□□体消亡了，但是她的另一部分，还活着。” “那叔叔你可以让她继续活着吗？”乔薇的眼里重新有了光。 “我可以让她的另一部分，在其他人的身体里继续存活着。只是，你没有办法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这样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乔薇并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她低垂下了头，半晌方道：“可是，我mama的那一部分，至少是活着的对吧？” “是的。” 终于，乔薇重重地点了头：“就算是再也见不到也没有关系，至少，我mama的另一部分还活着。” 就这样，乔薇和她的父亲一致同意了捐献陈秀雯的器官。他们并不知道那些器官捐献给了什么样的人，但是每当夜晚瞭望星空的时候，乔薇都会默默地告诉自己，她mama并没有死亡，她生命的另一部分，还在世界上存活着。 当听完了乔薇母亲的故事后，钱丽婉和赵国智不再说话，他们默默地垂下眼，请求乔薇和吴乐天暂时离开，让他们安静一下。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之后，乔薇便直接来到了住院部的肝脏科。 小童的状况越发严重起来，已经出现了肝腹水情况，体内有大量腹腔积液，肚子胀得非常大，看着格外吓人。 重病折磨着小童的神智，她的身体难以承受，但看见乔薇时，她仍旧是用尽全力撑出了笑容，用虚弱的声音安慰着乔薇。 “jiejie不要担心，休息几天，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乔薇也勾着唇，露着笑容：“没错，一定会好起来的。” 从病房出来之后，乔薇那笑容再也挂不住，落了下来。黄医生走过来，表情越发严肃：“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进行肝移植，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小童必死无疑。 这句话黄医生没有说，但乔薇却懂。 黄医生继续道：“我查看了下资料，你现在接触的那个名叫赵宏钰的孩子，身高，体重和小童相似，并且是o型血，和小童非常匹配。如果他父母同意捐献肝脏的话，小童就有救了。” 器官捐献由中国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计算机系统（cotrs），进行分配，而分配时会遵循区域优先原则，病情危重优先原则，儿童匹配优先原则等政策。 小童的医疗紧急度评分已是超紧急状态，加上与赵宏钰同属一个分配区域。按照政策，如果赵宏钰父母同意捐献器官，那么赵宏钰的肝脏不出意外应该是会分配给小童。 乔薇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同时也告诉自己，不要去管结果，只管努力向前。 赵国智和钱丽婉已经告知了乔薇他们让他们明天再去，因为他们今天实在没办法作出决定。 乔薇能够理解家属的犹豫，所以也不再勉强，决定第二天再去跟他们进行协调。 下午时，乔薇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此时，慕私年的微信再度传来。 慕私年：【我过两天就要回港城一趟，处理下总部的事，估计有段时间不能回来。】 嘉 慕私年：【所以，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那天在咖啡馆里，慕私年凑近乔薇的耳朵，用气声告诉她说，他想跟她做，而且做很多次。 那声音，简直是色（se）气满满，乔薇顿时耳朵涨得通红，不过她还算是镇定，最终直着嗓子，低声道：“下辈子都别想。” 慕私年当场只是笑着，那笑容有些坏。他继续凑近她耳畔，缓声道：“为什么？” 乔薇暗中握紧了手，继续低声道：“因为你技术不好。” 这句话对普通男人来说，应该很有杀伤力。乔薇就是故意的，想要刺激慕私年一下，让他赶紧闭嘴。 只可惜，慕私年并不是普通男人。听完这话之后，他眼里的笑意更热更坏了，他继续贴近她耳边，嗓音暗哑，震得乔薇耳膜发麻：“熟能生巧，多试几次就好了。” 完了，这天真的没法聊了。 乔薇继续低头看书，再也不理会慕私年，只可惜，那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脑子里，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乔薇作出了决定，如果慕私年再说一句话，她肯定要把手上这本硬装书丢过去，砸他脑门。 不过慕私年向来是个很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每次都是在乔薇临近崩溃之前停手。 这次也是一样，慕私年安静地等乔薇看完书，安静地送乔薇回了家，并且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也安静地没有再打扰她。 就这样，乔薇心头的那股燥火逐渐地又熄灭了下去。 而慕私年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这火刚一熄灭，他立马就发来了信息。 不过怒火熄灭是一回事，答应和他约会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