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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今天见到了那个孩子,触动了某些念头,盘桓在武隆帝心中十年的疑问终于说出了口,他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反而意兴阑珊起来,疲倦地道:“也没什么,朕就是随口问问,是与不是,已经不要紧了。” 当年武隆帝不在宫中,阮妃生产之时,是朱太后陪护全程。阮妃是朱太后一手带大的孩子,朱太后疼爱她,甚过于疼爱亲生的武隆帝,从来没有人对这个有过怀疑。 连朱太后自己都没有料到,武隆帝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这令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脸上的肌rou颤抖了两下,断然道:“神鬼在上,苍天有眼,哀家发誓,若是哀家害死了兰因,管叫哀家遭受报应,来日烈火焚身、死无全尸!” 武隆帝又咳了起来,他捂住了胸口,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一样:“太后言重了,大可不必,是朕错了,不该出此玩笑之言。” 眼前这个,是他的母亲、也是兰因的母亲,她从来都是那么慈悲仁爱,他怎么会怀疑起来?是他执念太甚,才会生出种种幻念吧,太过荒谬了。 朱太后悲哀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好了,皇上,我们不说这个了,皇上心里痛,哀家也是一样,我可怜的兰因、可怜的玄寂,哀家何尝想要这样呢,命啊,都是命,万般由不得人。” 武隆帝不再说话,他坐在龙椅上,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突如其来的沉思中,久久不决。 —————————— 今日的春光和春风都特别好,实在是个明媚晴朗的日子,连带着巍峨庄严的宫城看过去,也显得有些柔和了起来。 李玄寂已经走远了,又回头望了一下。 李敢摸了摸儿子的头:“看什么呢?舍不得,要不要回去向皇上服个软?” 李玄寂转过头来,板着一张脸:“父亲说什么话,我听不懂。” 李敢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揭过不提了,换了个话题:“你胆子也忒大,自作主张干这事,也不和你老子打个招呼。” 李玄寂闷闷的:“我心里不忍,谢鹤林虽然老不正经,但他确实是个真君子,不会做那等肮脏舞弊之事,这样的冤屈,怎么就没人替他出头?” 李敢恨恨地“呸”了一声:“我早劝过那老头,那里头浑水大,没有十全的把握,轻易不要涉入,他非要执意而行,说什么替天下士子抱不平,蠢才,也不想想,这样的大事,如果上头没有人掩着,怎么可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谢老头是什么身份,堂堂尚书令,他都折进去了,谁还敢出头?” 李敢和谢鹤林是为君子之交,虽然淡如白水,往来寥寥,但两人意气相投,性情很是相得,就连这次李玄寂出面,李敢虽然口中责骂,但其实他是默许、甚至纵容的。 李玄寂闻言蘧然一惊,停下了脚步:“父亲,您这话什么意思?上头有人掩着,这事情,莫非是……” 谢鹤林是为尚书令,位居文官之首,若说上头还有什么人,那就是皇族宗亲,甚而至于太子、太后、以及……武隆帝本人。 李敢自觉失言,不待李玄寂说完,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笑骂道:“打住,不要再说了,这里头的门道,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李玄寂摸着头,不服地叫了一声:“父亲!” 李敢正色道:“儿子,你知道皇上为什么那样信任你老子吗?因为我忠的是君、是国,我是握在皇上手里的剑,不偏不倚,没有私心,这样固然不近人情,却能免于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以后你也得学着你老子,朝堂上的事情,你听听就好,别想太多。” 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李玄寂想要开口说的话,做父亲的人脸色严厉了起来:“好了,这事情到此为止,你做的已经够了,他们读书人的心气,你不懂,谢鹤林求仁得仁,他自己无憾,你也不必替他惋惜,他是个豁达通透的,身后之名随便人说,天地鬼神知他,便足矣。”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 第38章 前世为嫣嫣战死的赵子川…… 谢云嫣又开始做梦了, 这真是个不祥的梦境。 她听到了外面战马嘶鸣的声音、闻到了空气里铁锈血腥的味道,那么浓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燕王府里还是平和的, 甚至肃静得令人心惊,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不安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披着玄铁山文铠甲,肩部左右有虎首仰天,飞翼如勾,衬得他的身形更加魁梧强健,他立在那里,渊渟岳峙,气势凶悍如同利剑, 一旦指向前方,便是所向披靡。 但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温和的:“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至多明天早上事情就会了结,没什么要紧的。” “玄寂叔叔!”谢云嫣紧张得双手都绞在一起,“您去做什么?阿默说您想要起兵篡位,难道是真的吗?” “他说得自然不对。”李玄寂冷静地答道。 谢云嫣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 李玄寂继续道:“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如今我不过是取回来而已,说不上什么‘篡位’。” 谢云嫣的一下子心提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劝说, 但恰如李玄寂所言, 她是个爱呱噪的,仍然忍不住喃喃地道:“这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灾,我心里害怕, 很担心您。其实您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富贵与权势都有了,您素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何必要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