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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李玄寂板着脸,斩钉截铁地道。 “这么妙的主意居然不行?玄寂叔叔,您可真扫兴。”谢云嫣失望了。 “你醉了。”李玄寂冷静地道,“酒量小,酒品差,一喝醉就闹笑话,还是和从前一样,以后不许再喝酒。” 从前什么样?谢云嫣这会儿记不起来了,隐约觉得脸上有火在烧,guntangguntang的。 她借着醉意撒娇,反正她脸皮一向厚得很,朝李玄寂招了招手,软软地叫他:“玄寂叔叔,我走不动路了,您过来一下。” 李玄寂没有说话,只是依言走近。 到了近处,那样居高临下地相望着,他的身形更显得高大,所投下的影子完全把她笼罩起来,仿佛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谢云嫣的心跳得厉害。 她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声音愈发轻柔:“您太高了,低下来一点,我有话要和您说呢。” 李玄寂俯身下来。 近了、越来越近、只在咫尺。 她看见了他的眼睛,深邃如同夜空,那里面,倒映出她的影子。 他的睫毛很黑很密,垂了下来,掩去了他平日锐利的锋芒,看过去,竟然产生了一种忧伤的错觉,谢云嫣模模糊糊地想着,这可真是奇怪,那么威严冷酷的燕王殿下,有什么事情会令他忧伤呢?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但她醉倒在梦里,却不能脱身。 她慢慢地、慢慢地凑过去,那么近,就要贴到他的脸,她的嘴唇微微地张开…… 就要吻上去的时候,他的手倏然伸了过来,挡在唇上。 于是,她吻到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心湿漉漉的,出了很多汗,大约是屋子里太热了,他的体温高得惊人,那炙热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嘴唇。 偷袭失败。 谢云嫣“咿咿唔唔”了两声,生气地瞪着李玄寂。 他好像无奈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收回了手,迅速地起身,想要退后。 谢云嫣锲而不舍,伸手抓了一下,揪住了他的衣襟。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她醉态可掬,声音比桂花酿还甜几分,一本正经地试图哄他,“玄寂叔叔,我觉得我生得挺好看的,喏,您看看我,多看看说不定就喜欢了。” 他低下头,望着她。他的目光深沉而晦涩,恍惚间,谢云嫣又有了那种奇怪的错觉,他似乎在努力地隐忍着什么…… 桂花酿在小炉里温得太久了,酒味愈发浓郁,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那是一种甜腻的味道,仿佛缠绕在指尖发丝,叫人沉醉。 李玄寂的手动了一下,但他的动作那么轻,谢云嫣又醉得糊涂了,觉得他好像是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好像没有触及。 “我天煞入命,克妻刑子,注定孤寡一生,我不能害了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你嫁给谁都可以,唯独我不行。” 他抽出了自己的衣襟,决然转身离去。 “玄寂叔叔!” 谢云嫣才不管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急了,见他要走,使劲撑着站了起来,但踉跄了两步,脚一软,又趴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仰着脸叫他:“玄寂叔叔……” 李玄寂走到门口,他已经掀起了门帘,听见谢云嫣叫他,还是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风从外面猛地灌了进来,凛冽刺骨,把花厅里的暖意都压得沉了下去。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带着铁马铿锵的刚硬:“你不用嫁给我,你放心,我会给你无上尊荣,有朝一日,世间之人将尽皆对你俯首,无人再敢轻慢于你。”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谢云嫣喃喃地道。 可是,李玄寂已经离开了,并没有回答她。 —————————— 谢云嫣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银绣海马葡萄纹的床幔,翡翠翎毛的流苏又软又长,一直垂到了枕上。 已经入夜了,云罗帐外,隔着十二扇缂丝金缕屏风,外头点着灯,灯光柔和,一个男人坐在案边看书,他的身影清晰地印在屏风上,是那么熟悉。 谢云嫣的心猛地漏跳了半拍。 神智清醒过来,前面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上脑海,梦里梦外交错成一片。 似是而非的吻,男人肌肤的触感,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白檀香气,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唇上。 羞耻和难堪的感觉如同山崩海啸而来,猛地一下把谢云嫣拍死了,她的脸烫得几乎要烧了起来,身体都在发抖,恨不得眼前凭空裂开一道缝隙,让她钻进去,从此后再也不要见人,尤其……不要见到李玄寂。 这边的动静大约把李玄寂惊动了,他站了起来,转过屏风。 谢云嫣急忙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假装自己还在睡着。 拘于礼节,李玄寂并不敢走近,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见谢云嫣还未醒来,就转了回去。 谢云嫣听那脚步声,察觉李玄寂坐回了屏风后面,她才悄眯眯地睁开了眼睛。 隔着屏风看他,朦朦胧胧,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周围是那么安静,只有他偶尔翻动书页,发出一点悉索的声响,还有,她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几乎要鼓破胸口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