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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同的是,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不正常的苍白,带着常年不见光的阴郁。 陆怀铭熄火,下车。 林郁站直走过来, 朝陆怀铭伸出右手,似笑非笑,“久仰大名。” 陆怀铭注意到他食指、中指指节上厚厚的茧,那是惯用画笔和刻刀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笑了下,很稀松平常的那种笑,不能说假,但也没几分真,“没必要吧。” 林郁对他这态度非常欣赏,“说的也是。” “在这儿聊?”陆怀铭朝别墅示意了下,“还是进去?” “哪有到家门不入的道理,这不是待客之道。”林郁踢开黑色的栅栏门,应该是使用频率低生了锈,金属挤压的“嘎吱”声传来,他朝陆怀铭看了一眼,仿佛好心安慰,“别紧张,别墅没别人,就我自己。” 反正……快死的人,就不用算人了吧。 陆怀铭依旧是平淡的语气,“那不好说,我唯物主义得不是很坚定,偶尔会觉得,意识决定存在。” 林郁笑了,眼中微光一闪而过,“我还真不信。” 陆怀铭没再应他。 别墅的院子里倒是干净,就是两边角落一大堆蓬松杂草,没料错应该是这几年不在疯长起来的,草已经黄了,看着也放了挺久,还没处理走。 打开屋子朱红色的门,一阵诡异凉气扑面而来,又闷又潮,这氛围不像人住的房子,倒有种太平间的错觉。 林郁打开了玄关的灯,自如地往里走,“有点乱,我平时做东西不喜欢收拾。” 陆怀铭环视一圈,大大小小的石膏块,断肢残臂鲜血淋漓,肋骨骷髅奇形怪状,还有一些蛇、蝙蝠、蝎子等动物标本,在透明的盒子里放着。 林郁回头,他知道陆怀铭在打量这间屋子,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陆怀铭的表情,并企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点害怕的情绪,但是他失算了,陆怀铭脸色很平静,平静得好像他对这些习以为常,好像他并不是被展示的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他不是主人,他是评判者—— 陆怀铭说:“虽然我不懂艺术,但你这些作品,比我电影里用的那些道具,还是少了几分逼真。” 林郁眼中极速划过一抹阴鹜不快。 他算什么东西,敢对他的作品评头论足?! 只是一瞬,又被压下,恢复平和,嘴角挑开一抹邪肆的笑,“很正常,这些都是失败品和试验品,因为原料太过廉价。” “完美的作品,是要付出代价的。” “谁?”陆怀铭反问,“你吗?” “你的问题很精准,当然——”林郁笑得愉悦,目光别有意味地拂过那些标本,“不是我。” “我需要精力,需要创作,需要完成作品,自然没法成为作品的……祭奠和代价。” “那你就让无辜的人做代价?”陆怀铭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眸底,极力掩饰住戾气。 “不不不,”林郁摇头,“她们是自愿的,这就是我今天让你过来的目的。” “要跟上来看看吗?”林郁说着走上旋转楼梯,也没回头,似乎笃定陆怀铭会跟上来,轻描淡写地说,“宁芯以前就在三楼,不过她在的那间房子现在被空出来了,石膏像现在都挪到了客厅,所以才会显得乱。” 陆怀铭心头倏地一紧,手背青筋因为用力凸显了下,他从一地狼藉沉沉移开视线,上楼。 林郁没有直接去第三层,在第二层,停住了。他打开楼梯口旁边的白色木门,走进去。 这间房子很大,打开灯才看清,里面一排排全是画像。 “这是按时间顺序排的,你可以随便看看。” 陆怀铭视线停在门口,最开始的这一张画上。 女生穿着蓝白校服,脚尖点地,手臂伸展,做了个旋转起势的动作,侧脸可以看出是宁芯,比大学时还要稚嫩得多,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透着股勃勃生气。 他语气平静,“这是她多少岁?” 林郁耐心解答,“十六岁吧,刚上高中那会儿。” “你跟她一个学校?” “不,”林郁疑惑地看着他,“宁芯没跟你说过她高中的事情吗?” 陆怀铭不带情绪道:“没有。” 林郁眼底闪过一抹类似于窃喜的情绪,仿佛他有了关于她的“私人”记忆,并用此刺激陆怀铭。 “她一上高中就成了校花,每年学校晚会表演都有她,本校外校追求者都很多,我知道也不稀奇。” 画太多,陆怀铭粗略扫过去一排,眉头皱了起来,紧接着往下,眉头越皱越深。 很明显,画的基调越来越沉重,一开始画的颜色还很明亮,到后来笔触用色都越来越沉闷压抑。 宁芯的表情也从微笑,变成面无表情,再到伤心、忧郁、愤怒,最后几排,则几乎都是恐惧,深入瞳孔的恐惧,以及绝望。 心脏被狠狠攥紧,陆怀铭心疼得几近窒息,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她被绑架期间,林郁画的。 缓了好一会儿,陆怀铭才从假装看画的状态恢复,轻声开口,“林郁,你很喜欢宁芯吧。” “不,不太恰当,”他不配说喜欢,陆怀铭改口,“你只是对她有变态的占有欲。” 林郁饶有兴致,“愿闻其详。” 陆怀铭:“你画的很多,不说我不认识她的时间,在我遇见她之后的时期,都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