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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辉感觉到了,反手一捞, 从背后官衣架上扯下一件鹤氅给朱弦裹上, 再隔着那鹤氅搂紧朱弦的腰,一只手推开轩窗, 一只手托着朱弦,不等朱弦发出一声惊呼,就这样从窗户里直接翻了出去。 朱弦紧紧地闭着眼, 用强烈的意念压制自己快要冲出喉咙的惊叫, 感受一只刚劲有力的胳膊搂着自己,飞速地上升又下降,就像腾云驾雾。 待朱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在自家后厨的房顶上。 “我来的时候看过了, 这里没有人。”仇辉说。 朱弦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鹤氅,想到在这鹤氅底下,自己只穿了贴身的小衣, 总觉得不稳当,便把这鹤氅又给紧了紧。 仇辉敏锐地察觉了朱弦的这个动作, 开口问她:“你冷?”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朱弦披上, 再给紧了紧。 “现在还冷么?”仇辉问。 朱弦抬起头,看眼前很近的地方, 仇辉的脸。 那是一张精致又漂亮的脸,搁仇辉脆弱又强悍的身体上,当真给人不一样的冲击感。这种感觉好奇妙, 让朱弦的心情没来由地就大好起来。 “现在不冷了,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我的鹤氅,还好你拿了这个,不然我真得要被你害得冷死在这里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将成为全天下第一个冻死在自己家里的人。”朱弦开玩笑地与仇辉打趣。 “灯亮的时候我看见的呀,东边是净房,旁边是你的卧室,北面儿有扇窗,挨着窗边是官衣架,上面挂着你的衣裳。”仇辉很随意地答。 “……”朱弦无语,原来仇辉早来了,那么自己换衣服的时候他也在房顶上看着? 朱弦半天不说话,仇辉觉得异样,转过头来看她,直接对上朱弦射过来的两道犀利的目光。 “你怎么了?”仇辉不解。 “你……你……”朱弦的脸涨得通红,想指责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仇辉茫然地看着朱弦,等着她解释缘由,一脸无辜。 “你”了半天,朱弦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末了,她长叹一口气,准备把这件事直接丢远远的,再也不要提。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话:“从今往后,千万不能再这样翻墙过院的来我家了。”朱弦语重心长地劝诫仇辉。 “那是当然。”仇辉点点头,“从今往后,我知道你房间在哪,自然不会再走冤枉路了。” “……”朱弦苦笑,决定不再提这事,往后他若再敢翻墙,自己绝不开窗。 “说吧,你半夜找我,是有何要紧事。”朱弦揪紧身上的大氅,问仇辉。 仇辉转过头,透过夜色凝视朱弦的脸,半晌,轻轻问出一句:“东相……你从前与他,就很熟么?” …… 朱弦不知道仇辉为什么突然就提起高帜,她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突然想起自己的确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高帜,也不知这样的情况算不算得上很熟? 朱弦并没有想过要在自己与高帜的关系上欺骗仇辉,毕竟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朱弦稍稍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认识他的时间倒是挺久了,从前他是皇后宫里的小黄门,我进宫总能遇见他。如果你认为认识的时间久就叫熟,那么我认识他能有十多年了,那是挺熟的。” 朱弦转头看向仇辉,看见他正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透过夜色的阻碍都能看见他那两只眼睛,跟雕似的射出犀利的精光…… 朱弦扶额,她不喜欢这种眼神,跟审讯囚犯似的,带给人一种疏远的审度的感觉,和强烈的不信任感。 朱弦不是仇辉的人犯,她不喜欢被他一寸一寸地度量,一点一点地审视。 “但是……”朱弦顿了顿,用一个特意强调过的,转折的语调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为人市侩、jian诈又阴险,父亲和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作我们祁王府的伙伴,或可以信任的朋友。不仅如此,媪倌儿还曾经多次往我父亲身上甩包袱,做假账试图诬赖我父亲,办差也把难办的扔给我的父亲。” “媪倌儿?”仇辉好奇,旋即忍不住吃吃笑了。 “这是我赐给他的专属称谓。”朱弦特意与仇辉解释。 “……”仇辉扶额,捏捏鼻子继续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朱弦为自己的长篇大论被他打断感到不悦。 “没有!”仇辉摆摆手,拿手狠狠揉自己的脸,把那失控的笑意揉搓干净,对朱弦说,“你继续。” “有一次我父亲在办一桩他非常反对的差使时,媪倌儿使手段逼得我父亲一步一步走入他布好的局里头,按他们希望的步凑办下这一桩案,生生杀害了一位我父亲非常尊重的老师父。也使得我们祁王府给世人留下了一个非常坏的名声,并且……我想他让我们祁王府留下的这个坏名声,一定会流传千古吧……” 朱弦是怀着非常愤恨的情绪说出这一番话的,说到末了,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那个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春天,也想起至今依旧还在牢里头,自己莫名其妙就欠下他一屁股债的那位“债主”。 伴随那一通独白,朱弦陷入了沉思。待她回过神来,发现仇辉也一直沉默,他负手立在朱弦的面前,目光融入周围沉沉的暗夜,他的人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在天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