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纱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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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往东走,要出的是东城门,往外恰好是东剫河的方向。 言照清同万辛禀报了一声,说是在东剫河搜人的执金吾有了发现,他想顺道去看看。 万辛不置可否,当着李安柔的面,这一路上万辛也没有要同言照清说正事的意思,只是逗着被言照清弄得委委屈屈的李安柔说话。 软糯的小公主言照清不喜欢,他这个自小看着李安柔长大的长辈可喜欢得很。 万辛不应他,言照清深知是为了在李安柔前驳他的面子,给李安柔扳回一城。果然,李安柔不就是看着着急心疼起来了么?摇一摇万辛的手,软软求着万辛叫马车去一趟东剫河。 万辛给足了李安柔面子,喊驾车的去东剫河。 李安柔雀跃一下,看向言照清的时候,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言照清垂着眉眼,当做没瞧着,最后索性闭目养神,一双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只盼望在东剫河搜到的是好东西,若然……若是婆神诞那日,那小狐狸就已经逃脱了,他可是落后了她五天。 五天,足够一路上的蛛丝马迹被风吹散,被行人踏足了。 车停执金吾驻守的一处河畔,万辛将小公主留在车上,随着言照清下来,一同查看搜到的东西。 同言照清期盼的不一样,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婆神诞上扮演婆神的女子穿的一身红纱,叫执金吾在河畔的树枝上头找着了。 好像是有意挂上去的,那身红纱在风里招招摇摇地飘荡着,风吹的方向巧妙的话,将红纱吹得鼓起,远看好似里头有一个人,被吊死在树上。 言照清一扯那被挂在枝头的红纱,瞧见底下被利器割裂了一大块,再掏出怀中的那一块残布比对,确实是婆神诞那日他在旱沟之中割下的那一块,也确实是那小狐狸当日穿的那一身。 言照清想起那双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睛。 挂在这里做什么?笑他追不上么? 言照清忿忿地,将残布塞回怀中,将那身红纱烦躁一卷,要往地上用力一摔的时候,被纱衣里头的东西轻轻一戳。 是个细小而尖的东西,不会是树枝。 言照清心头一动,高举的手立马放下,展开那纱衣,细细翻找,查看戳刺他掌心的东西。仔细摸了半晌看了半晌,才在纱衣领子内侧捻出一枚细长的针来。 “别动。” 万辛在旁,轻轻出声,自怀中取了一枚干净的帕子,从言照清捏着纱衣的手中将那枚捻着的针取走。 “不过是一枚针。” 言照清觉得万辛大惊小怪,因他心内已经觉得,这大概是做纱衣的衣娘忘了将针线取走罢了。 “若是别在衣领内里,就不是一枚普通的针。” 万辛面色凝重,左右瞧着周遭的人,也不知道是在找谁,比对了半晌,招来一个小内官,叫那小内官伸出手,往他指尖上用力一刺。 几乎是一瞬间,小内官脚下踉跄一下,双腿一软,急急倒地,随即口中吐沫,双眼翻白,不住地在地上抽搐。 言照清心内一凛,针上有毒?! 万辛俯身查看那小内官,连点他周身几个大xue,又取了细线扎紧在他伤指的指根,扎的那根手指因为充血青紫起来,黑的血被挤压着自小小的伤口滴滴流出。 “送到马车旁,不必放到马车里头,请定安公主出来看一看,还能不能救。” 万辛吩咐执金吾将人抬走,言照清瞧着那抽搐着的小内官被送到马车旁,下来一个轻声惊叫的李安柔,低下头去,看万辛手中的针。 “你真是好运气,误打误撞用纱衣裹了那毒针,若然,这会儿定安公主要救的可就是你。” 万辛面色沉郁,吐出的话有些冷。 言照清心头沉重,思及方才自己被那针隔着纱轻轻戳刺一下,好在并未用力,且手上先于大脑有动作,避开了。 “那是什么毒?” 万辛垂下头,看了手中帕子的针一阵,将它包好了,递给另一个小内官,带着言照清往河边去。 “没有名字,是能叫人立即死的毒。” 立即死? 有人想要那小狐狸的命? 针藏在衣领里头,那身纱衣,也只能是她的同党给的。这是……闹内讧了? 言照清沉重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丝愉悦。 但回头去看马车旁忙碌的李安柔,思及那小内官何其无辜,又深感不安。 万辛见他如此,沉声道:“无妨,这针虽然还未扎过人,但上头抹的毒液少。挂在那儿被风吹了好几天了,早挥发得差不多了。” 未扎过人? 言照清一愣,说不上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 大概是庆幸多一些,毕竟他就能生擒她,而不是顺着东剫河或在附近捞寻她的尸首。活要见人总比死了见尸更叫他有成就感不是? “这毒世上没几人用了,有它、会用它的人都在宫里头,流落在外头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位。” 万辛好似念及什么往事,抬头看着天边悠悠的云,长叹一口气。 言照清等着万辛吩咐,万辛却不急着开口,又或者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口,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同言照清笑出声来。 “也是巧了,我还想着今日这桩事情要怎么同你说,就也来了这一枚针。针上的毒没有名字,是陛下亲手制的。” 陛下? 李皇?! 言照清神色微顿,直觉万辛要说的是当年那桩秘而不宣的事。 太上皇死得诡异,像是毒发之症,但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伤口,最后草草对外宣布,太上皇是得了急症没的。 有人疑心是李皇,但没有证据,哪儿能凭赤口白牙一张嘴定李皇谋逆弑父的大罪? “景济年轻的时候,非战时爱在江湖游荡,结交了不少奇人异事。在睦州,他认识了一个擅用毒也擅解毒的和尚,那和尚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见和景济脾性相投,索性将一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了他。景济这人,聪明,好学,得了毒和尚的一身绝学,青出于蓝,做出了更绝的毒。” 四下无人,万辛张口,喊的是李皇的名讳。 这名字一出口,叫言照清心中颤了一颤,也叫万辛自己觉得怅然。 景济,李景济,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万辛将这名字从喉中逸出的时候,陌生又恍惚,好似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是别的人,不是今日午时那个自梦魇中醒来后凄厉喊叫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