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零落
玉伶有早醒的习惯。 但这次她认为自己是被闷醒的。 男人的一只手横在她胸前,将她搂抱着;他的腿也压在她的大腿上,他几乎都快要把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向了她。 玉伶借着天蒙蒙亮的光,看见了将头靠在她颈窝处沉睡的陈一瑾。 他们正裸身抱在一起,已经亲密到不能再亲密了。 玉伶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只是陈一瑾这种熊抱的姿势真的让她动弹不得,而且他身为一个健壮男人的重量又将她的胸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他还把她的头发压住了。 毫无法子的玉伶只能唤他:“……二少爷?” 陈一瑾的眼睫颤了一下,并没睁眼,甚至连嘴都没张,哑着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音:“嗯?” “松手好不好,你好沉……” 陈一瑾闭着眼皱眉,听了话后只松了力道,抱着还是抱着,压着还是压着。 玉伶的手得了空,开始掰弄陈一瑾的手,脚也踢蹬着他的腿,好似不愿待在他暖热的怀里。 还埋怨道:“不要压住我的头发,疼呢。” 陈一瑾似是烦了玉伶一大早没完没了的絮叨,便松手翻了个身。 玉伶这下终得浑身轻松,忙坐起身来。 就是过度欢爱之后的身体仍然酸软得厉害,身下xue内随着她坐立的动作而流出了一大滩陈一瑾昨夜射进去的精水。 玉伶甚至还感到头晕晕沉沉,喉咙也涩肿疼痛。 她抚额坐在床边,等那阵晕眩的感觉缓过去,哪知陈一瑾这时又靠了过来,抱着她的腰,喃喃问她:“你要去哪?” “……才不让你走。” 玉伶拂去陈一瑾的手,但又安抚着他,说:“我去一小会儿。” 陈一瑾此时才睁开眼睛,凝视着玉伶的侧颜,忽然说道:“你好漂亮……” “……我又硬了。” “来么?你昨夜说喜欢的,再来一次好不好?” 玉伶一听他这话,只想他怎么还能这般生龙活虎,没睡醒都能惦记着那档子事。 陈一瑾贴着玉伶的腰际,闭上眼睛,唇碰着什么就亲着什么,还伸手把她往床上拉。 玉伶心里只有警署和夜蝶的事情,哪还有心思来应付贪得无厌的陈一瑾,哄他道:“你先睡着,我去浴室小解,一会儿回来陪你,可好?” 陈一瑾得了宽慰便乖了许多,只嘟囔叮嘱她动作快些,然后又似是睡了过去。 玉伶替他盖好毯子,余光看到他身下勃起后顶出的一个帐篷,不留情面地暗骂了他一声“yin棍”。 她蹑手蹑脚地去浴室用冷水稍稍清理了身下的狼藉,腿合不拢,瞧着镜中的自己都感觉憔悴了许多,似是病了一般惨白着脸。 赶紧用水扑了扑面颊,清爽清醒了些才穿好了昨天的校服裙。 陈一瑾的衣服她是万万不会再碰的。 辫子编成了玉伶惯会的那么一股,然后无声缓步地走出了客房,出了陈家的别墅。 而陈一瑾睡了片刻便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想要揽过玉伶蹭她的头发,但却捞了个空。 连身旁那片床单都是冰冷的。 坐起身来看了一圈,这房间里哪里还有那昨夜在他身下、今早又在他怀里的软香娇玉似的美人。 床边只有她穿过的他的那件旧衬衫,好好迭着,仿佛根本没有被人动过。 耳边似乎还留有她说过的昵声软语: “一会儿回来陪你,可好?” 陈一瑾不知为何又开始烦躁起来,烦得他睡意全无。 他想起自家大哥昨晚离开时,还专门上楼来嘱咐他说玉伶在这住一晚,叫他不要欺负她,让着点她。 更烦了。 起床后,陈一乘的勤务兵过来,说是来接甄小姐。 正巧算是撞到了陈一瑾的脾气上,没个好脸色,敢情像是人家欠了钱似的,呛道:“接什么接?早跑了!” 不仅跑了,还又骗了他一回。 这笔账他可是记得死死的,下次见到她绝对要连本带利地全都讨回来。 …… 玉伶打着黄包车去了于经理说的那个警署,办事员见她年轻,又是个学生打扮,可嘴上说的却是来辨派乐门失踪的歌女,心下觉得奇怪,便问了几句,得知她来找jiejie。 昨晚的暴雨过后,昏暗的早晨空气潮湿,飘着几丝小雨,哪里都是湿漉漉的。 曝尸的空场地上只搭了个简易的破棚。 许是怕暴雨冲掉棚顶的蓑草漏雨下来,几具尸体还裹了一层草席,老远就能闻到淡淡的腐臭味。 可昨夜雨势太大,果真冲垮了半个棚顶,连带着裹尸的草席全都湿湿嗒嗒。 玉伶忍下了闻到臭味后想要干呕的欲望,掀开了那个办事员指的女尸的草席。 旗袍的颜色样式的确是夜蝶失踪前穿的,挽的发髻也是她偏好的,就连她耳边的那对珍珠耳饰都是玉伶见过好几次的。 只是夜蝶已经失踪了好些时候,这尸体从水里捞上来时都已经膨烂到有些眉目难辨。 玉伶的眼睛好似不会眨了,盯看着那尸体口鼻处的水草沙泥,酸涩的眼睛只流出一汩又一汩的眼泪。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着手轻轻地拉开尸体旗袍后颈处的领口,看见了脖颈上的一颗小痣。 玉伶记得她以前替夜蝶洗澡时,总是会留意到这点细节。 那颗小痣曾在她白皙软滑的皮肤上异常醒目。 现在也是。 玉伶瞬间浑身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漏雨后凹凸不平的地面形成了一些小水洼,溅起的泥点子全都粘在了她的黑色长裙上。 玉伶现在仿佛连哭泣都忘了,一口气都提不上来,眼前直发黑。 破棚里漏进来的雨水滴在了她的脸上,混着脸上流过的温热的眼泪,一时间只觉得身体累极,眼睛涩痛,心都不跳了。 她将草席重新盖好,试着站起身来,但眩目晕厥的感觉太过强烈,没站稳便往前栽倒过去。 只是身后的人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抱住了她的腰。 玉伶还没来及看是谁,她只看见了黑色油伞的一角,又似是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道。 “江老板……” 玉伶的这声没能唤出,撑不住还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