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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苏在黑暗中半梦半醒,只隐隐约约听见电话铃响声。她身子懒懒的不想动,翻了个身拒绝理睬,结果对方又锲而不舍的打了过来。连续三四次后,梁苏彻底没办法了,垂头丧气的下床接了电话。 “亲爱的,你怎么不接电话。”于鹤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交集,“是不是病了?” 梁苏本能的想否认,却也不想再隐瞒他,沉默了几秒钟后就把保送名额失利的事情告诉了他。 于鹤立顿了顿,“没事儿,这个研究生咱不读也罢。你出来,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我心情不好,整个人都不想动弹。”梁苏没精打采地说,“要不改天吧。” ”还是出来下,我这儿有东西给你。”于鹤立坚持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出来走走真的会好些。这样,我在外边买些卤菜和啤酒,咱们去朝天门码头吹吹风。” 梁苏知道于鹤立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自己不出去见一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随他的意,约定半小时后在学校门口汇合。她心情低落,随意拿了条棉布裙子换上,把海藻般的浓发往脑后一挽,穿着拖鞋就出了门。 于鹤立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穿着时兴的破洞牛仔裤,修身T恤贴在身上衬出肌rou轮廓,那辆老式桑塔纳也被冲洗干净,没了污迹的车显得没那么破旧,反而还有几分沧桑的感觉。梁苏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坐上副驾驶,随后就闻到一股诱人的卤菜香味儿。 “有鸭爪,鸭架,还称了些腐竹豆干,”于鹤立钻进车内,嬉笑着从座位旁边拎出个纸袋,“按你的口味儿多加了花椒,配上啤酒刺激的很。” 梁苏侧过头,车窗下的空隙里果然搁着几罐啤酒。砰的打开一罐,喝了几口,心情果然平静了不少。于鹤立体贴的凑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 “你不许喝。”梁苏看着于鹤立发动汽车,苦笑道。 “我买了些北冰洋汽水,就放在后备箱里,我喝那个就好,余下的你晚上还可以带回寝室。”于鹤立温柔的瞟了一眼梁苏,“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天塌了,咱们再想办法。” 半途初降暴雨。这样两人一路颠簸着来到了朝天门,雨后的码头上没什么人,草叶的清新弥漫在空气中。于鹤立发现临江的小型轮船上伸出一面黄色的旗帜,上面用黑色布条贴成的硕大“茶”字格外显眼。于是牵了梁苏的手上船,又点上一壶极好的碧螺春。 “路教授情况怎么样?”梁苏关切地问道。 “还行,医生说伤口愈合的挺快,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老爷子现在能吃能睡,每次我送饭的时候还要带上一大碗蒸rou,他说只有多吃rou才能促进伤口愈合。”于鹤立笑道,“你的事还没跟他说呢。” “唉,之前总担心他得了恶性肿瘤,会很早离开我们。”梁苏苦笑着望向窗外的江水,“没想到现在要离开的人是我自己。我之前就感觉胡泉见到我有点不大自然,却天真以为对方在耍年级长的官威,也就没刻意去管。” “你们年级长跟我有过几面之缘,人别扭的很,装腔作势也僵硬。”于鹤立打开拿着的纸袋,用纸巾包了支鸭爪递给梁苏,“不过他这次还真的没有针对你。这件事上你是受害者不假,可他也只是个喽啰。” 梁苏心不在焉的小口啃着鸭爪,“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 于鹤立胸有成竹的靠在藤椅上,“你之前想过没有,为什么路教授在学校这么久,生病的时候却只有咱们俩在身边?我这些日子经常在医院里陪着他,只见过林主任送来过一篮子水果点心,还客套的连连说东西不好,希望他多包含。不过说的也没错,人家床头上摆着的是印满英文的外国糕点,估计整个重庆都买不到第二盒。” 梁苏佩服起于鹤立的为人处世起来。顺着他的话往下想,路教授在学校里的地位确实有几分尴尬。一直以来,路教授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发论文从来不带同事和领导,最多让梁苏一起挂名下。一有闲暇就出去做律师办案子,这部分收是学校工资的好几倍。这年头教师们大多勒紧裤腰带过得紧巴巴的,他倒是喝洋酒抽好烟,没事儿还收藏点书籍孤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梁苏摇了摇头,“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只是因为有点个性就被同僚暗暗排挤,甚至趁他身体出问题的时候下手。够狠,也够无耻。” 于鹤立没有接话,静静地看梁苏啃完一整只鸭爪,又倒了杯温茶推过去,“我虽然同情路教授,但也确实觉得他平日做的太过了些。如果处事稍微平和一点,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副模样。保研名额学校本来没有规定,导师倒有好几位,通融下多一两个人就可以皆大欢喜。” 朝天门码头之外飘起了蒙蒙细雨,长江和嘉陵江的水流在这里融汇,奔腾着穿过半个中国流入大海。嘉陵江相对清澈,碧绿色的江水汇入长江昏黄的波涛,再无一丝踪迹。梁苏讽刺的摇了摇头,端起面前已经冷掉的清茶,喝了一大口。 “苏苏,没事的。”于鹤立抓住她放在桌上的左手,“大不了毕业了你就领证,我那个电器行虽然面积小,收入可不低。做个穿金戴银、悠哉悠哉的老板娘,不比胡泉白天愁论文、晚上愁踩人的日子更舒坦?” “我会被分配工作,档案会被打回庐景。”梁苏的眼眸中泪光闪烁,“完全的脱离安排自主择业,我现在还没有勇气。而且因为现实所迫仓促结婚,万一咱们过得不好我就会无比内疚,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