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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苏一下子愣住了。只听路教授又道:“想不想在咱们渝城政法多待几年,搞搞研究,丰富下自己的理论功底?我手上正好有硕士研究生的招生名额,你在北京的时候我就在想,等你回来就谈谈保送的事情。既然你之前说过想以民商经济类作为日后工作领域,如果愿意的话,就在我手上读个研究生。反正以你这几年的平时成绩和专业成果,我想委员会是应该会通过的。” “我,我当然很乐意。”梁苏激动的结结巴巴地说,“能跟着您一起搞研究,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之前一直没考虑过这条路,觉得有些突然。” “那你之前怎么想的?” “找个律所或者在公检法机关实习。这样的话可以尽可能从不同角度多接触法律实务工作,为日后打好基础。”梁苏叹了口气,“保送的资料很复杂吧。我现在回去就开始准备,您让委员会秉公审查,我相信自己的实力。” “不必这么早,这次只是问问你的意见。联系实习的事交给我,我考虑一下,看什么地方最适合你目前的情况。还有,陈飞飞那个案子法院寄来了传票,说补充侦查已经结束,过阵子要开庭。你跟着一起来吧。” “陈飞飞?就是那个咱们在成都见过的嫌疑人?”梁苏有些迷惑不解,“不是说刑讯逼供证据有问题吗?怎么还能走到开庭这个程序上。” “咱们国家暂时还没有无罪推定一说。”路教授起身打开窗户,从衣袋中掏出香烟点上:“在英美法系国家,这样证据链有明显错漏的案件很难走到上庭这一步。即使侥幸走到,案件事实也是由陪审团来认定的,他们都是没有法律专业背景却具有丰富生活常识的普通民众。只有经过他们认定的案件事实,才由法官来裁定案件具体定罪与量刑。” 梁苏上辈子也看过一点法律方面的美剧,似乎在大洋彼岸,律师是法庭上最耀眼的主角,只凭借一副铁齿铜牙和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达到颠倒是非黑白,扭转乾坤的地步。 路教授似乎看出了梁苏的心,“我可以让当事人再出一份委托。你以我助手的身份,和我一起站到辩护席上去。到时候你想发言可以说,不过如果有不对的地方,我拽拽你的衣角就必须停下来,知道么?” 梁苏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教授,我这就回去写发言稿,过两天先请您过目下。” “不用,你自己来把握。如果什么都需要我看过才能定夺,那费功夫带你出庭就没有意义了。”路教授侧过脸,对着窗外静静吐出烟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自己作为公民代理赚学费了。什么写合同、拟诉状、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额案件,律师不愿意接的我都揽过来。赚钱在其次,关键是自己想多接触一些。毕竟有个成语叫少见多怪,我总想趁年轻多见识些,避免日后来大惊小怪。” 梁苏听着路教授讲述他学生时代的丰功伟绩,对比自己寡淡的大学生活,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路教授抽完一支烟,关上窗户,温和的问梁苏:“这个案子的报酬,到时候连带法律意见书的部分我一块儿给你。你想要多少?” “不用,谢谢您。您肯带着我工作,我已经收获不少,怎么好说钱的事?”梁苏的声音有些慌乱,方才她差点口不择言连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话都说出来。可转而又打住了,毕竟这些法律实务工作是纯商业行为,与冠冕堂皇的口号语言没有半毛钱关系。 “作为未来的律师,你一定要学会开口,先从我这里开始。只有先尊重了自己的劳动,才可能获得委托人的任可。”路教授静静的看着梁苏,“古人提起讼师,总说拿人钱财□□,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意的。只有拿足了报酬,才有动力精进专业,更好的为委托人服务。再不是说仓廪实而知礼节吗?咱们既然经纶满腹,怎能不做风度翩翩的绅士淑女?” 第29章 庭审 · 秋风四起, 阴雨缠绵。陈飞飞开庭那日,久未踏进法庭的路恩平特地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西服,打上于鹤立送他的丝绸领带。出门前他怅然立在旅馆的全身镜前, 专注的端详着自己镜中的白发,半晌, 发出一声英雄迟暮的叹息。 梁苏早已拎着巨大的案卷袋等在大堂门口。她身着一套暗红的法国西装, 正是大舅梁青在北京送给她的礼物之一。看到路教授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门口, 她赶忙迎上去,展开灿烂的微笑。 路教授看着梁苏略施粉黛的如花笑靥,忍不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精神吗?”路教授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心虚。 梁苏用力的点点头, 伸出大拇指道:“风度翩翩。只是腰身肥大了一点儿,不过您穿宽松版也格外有范儿。” 路教授若有所思的叹道,“好久没上过法庭,西服早就压箱底了。再说瘦点也不赖,千金难买老来瘦嘛。” “您一点儿也不老。再说,姜还是老的辣。”梁苏潇洒的甩甩头发,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朝几百米之外的法院走去。她上辈子用惯了智能手机和GPS,有点不适应按图索骥般的找路。 路教授体贴的帮梁苏接过了厚厚的案卷材料。两人慢慢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走着, 潮湿的凉风混着青草的清新,让人格外舒爽。 这是梁苏第一次进入法院, 三层高的审判楼看上去有些年头,周围贴的白瓷砖有的已经开了裂。穿着暗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查验过二人身份证和介绍信,昂首阔步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