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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苏下意识回想起拐角处那部年久失修、沾满蛛网的电梯,门上锈迹斑斑,黑漆漆像一只张着大嘴的怪兽。傅经理见武轩昂随身带着采访证,本能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想诉苦,却被于鹤立直接打断。 “我们昨天才从北京赶过来,时间有限,先办正事吧。”于鹤立平静的直视傅经理的双眼,“你找人把那些有问题的陈年旧账给我们瞧瞧, 也好给你出个主意免得接下来事情继续失利。具体过程和经过你再和武编辑聊,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傅经理点点头, 出去片刻,带来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姓鲁,在宾馆干了十几年会计,无论是酒宴还是住宿相关账目都必须经她的手。 鲁会计带着于鹤立和梁苏往里走, 边介绍宾馆这两年的经营情况。用八个字来概括就是入不敷出,债台高筑。终于, 她拿出钥匙打开财务室后面的库房,带着歉意的微笑指着一个巨大的铁皮柜对梁苏道:“就是这里了。我先去忙,你们看着,有什么事到隔壁财务室叫我就好。” 于鹤立环顾四周,由于许久没有开启的缘故,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夹杂着煤粉的灰尘,墙根处还有几个老鼠的脚印。他忍不住从衣袋中摸出手帕递给梁苏:“觉得呛人先捂着鼻子,坚持下,咱们看个大概就可以出去。”说着便取下胸前的胶卷相机调试起来。 “没那么娇贵。”梁苏硬着头皮就要去握铁皮柜的把手,于鹤立忙拦住了她。 “压力不要太大,账目之类的东西你我也看不懂,拍些证据传给路教授那边吧。” 梁苏狡黠的对着他笑了笑,“看不懂的人是你,我之前在图书馆自学过会计原理。这回有机会练手正好试一试。一面说让我放单飞锻炼,一面又想着可以找重庆那边路教授求援,这也太矛盾了。” 铁皮柜没有上锁,梁苏稍稍施力就拉开了柜门。里面摆着十多本厚厚的账簿,还有一本以年度为单位的大事记录本。为节省时间,她和于鹤立决定分工合作,由她来看账簿,于鹤立翻阅记录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上辈子梁苏在会计师事务所耕耘多年,大半工作都与审计相关,对账簿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她从先翻到目前诉讼案相关的两本账簿,细细审阅里面的相关内容,看能不能找到能一击制敌的切入点。可是这些记录太凌乱了,时间有限梁苏只能读个大概,根本没办法琢磨其中的细节。 于鹤立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看着各种杂乱的记录直挠头。不得不说,这家宾馆的经营存在着严重问题。不但管理上是一锅糊,在本地市场上的声誉也江河日下,和住客间的纠纷也层出不穷。好端端一本大事记录表上,类似窗户破了冻病住客、房间里有蟑螂老鼠这样的事情也写了上去。看得出记录者是个胡子眉毛一把抓的糊涂人,压根分不出轻重缓急。 杂乱无章的账目看的梁苏心烦意乱,她索性不再纠结在数字上,转而审核起以各类签字为代表的财务程序来。果然不一会儿便发现了漏洞,这本账簿的编写人和复核人都是鲁会计,甚至很多时候她在企业里同时担当了会计和出纳两个重要角色。 梁苏拍拍于鹤立的肩膀,把犯错最明显的一本账簿递给他。上面扬起的尘土扑在于鹤立脸上,呛得他一连咳嗽了好几下。“你看,财务方面的事基本上都是由鲁会计来干的。这其中的过程相当于同一个人既担任裁判员,也去当运动员,很容易发生舞弊事件。” “我也发现了。宾馆里的多有事无论采购还是人事,甚至装修这样的重大投入,也都是凭着总经理的决定就能完成。总经理在这栋小小的宾馆内相当于一手遮天的土皇帝。我看傅经理上任时间不长,恐怕之前的烂账都是前几任高升或者退休之后留下来的亏空。”于鹤立笃定的说。 “他是个好人,有责任心想要回这些债。可既不懂财务也不懂法律,成为一个好管理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梁苏放下从于鹤立手上拿过来的记录本,随意翻了几页,“我发现傅经理很多时候还能决定宾馆采购的事,他懂专业的东西吗,有没有人监督,这些事情估计除了咱们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到。一拍脑袋的做决策闯入市场,只可能撞得鼻青脸肿,赔的裤子都不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鹤立虽然对梁苏的见解半信半疑,却不免逐字逐句对比起自己来。梁苏的话不一定对,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承认成为一个称职的经营者和管理者不是之前他想的低买高卖,左手进右手出赚个差价那么简单。国家现在开放经济,日后商机只多不少,他如果不充实自己只一味像现在当个体户那样苦冲蛮干,在市场这个瞬息万变的巨兽口中迟早尸骨无存。 梁苏看了眼沉思的于鹤立,转身去找鲁会计了。她之前听鲁会计说那些发票和单据原件都保存在财务室的柜子里,用铜锁锁好。她既然答应帮傅经理解决问题,不得不将这些原件挨个过一眼,至少心里得有个数。 鲁会计正盘腿坐在财务室垫着凉席的木椅上,拿着两根磨得光溜的长竹签,正专心致志的编制着一件颇具雏形的毛衣。头顶上破旧的吊扇吱吱呀呀的响着,些许聊胜于无的凉风撩起她半黑半白的头发。见满手灰尘的梁苏贸然闯进来,鲁会计“哎哟”了一声,转身就带梁苏去卫生间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