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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子就是被他们带走了的……可怜我儿子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啊……” “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年纪有些大了的老人跪趴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双眼浑浊,竟是不认人了。 “真是可怜,听说他儿子是个干农活的,可老实了。”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惹了事,这才……” “哎哎哎,别胡说,巡街的来了,散了散了,小心惹祸上身啊!”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那个老人家怔怔地趴在路中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听他说话了。 沈弗辞定睛看了眼,猛然发现这老人家竟是前日里她在路上碰见的那个。 巡街的捕快从他身边经过,看也没看地想要绕过去,谁知道那一动不动的老人突然暴起,朝中一旁带着刀的官兵冲了过去。 “什么人?!” 队伍被老人冲散,躲闪不及的人被他压倒在了地上,场面一度混乱,就连何文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巡街的捕快手脚麻利地把他拉开,老人抓着他们的胳膊不松开,逮着一个年轻的便咬了上去,那人瞪大了眼睛没躲。 “你们把他拉开,”年轻的捕快皱着眉头说,“别……拉开就行。” 其余人一看他不肯松口,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铮”的一声,雪白的刀锋亮了出来,晃了下沈弗辞的双眼。 沈弗辞蹙眉,这种看似莽撞但实则目的明确的冲上去的场景太过熟悉,没等她开口,那老人便突然俨了声。 那年轻的捕快似乎愣了下,胳膊上紧咬的嘴送开了,老人的身子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晦气,一大早出门就碰到这种不知死活的老东西,”长相魁梧的捕快把刀收了起来,“老子这刀新换的,刚开刃就被他赶上了。” “陈哥……”那小年轻还有些发愣。 “不用管,”陈永摆摆手,“扔这儿就行,谁门前谁收尸。” “快走快走,街还没巡完呢。” “可是……” 宁州县的人对此似乎早已见惯,目露不忍,却不敢靠近,都瑟缩着身子,生怕惹上麻烦。 “何文津,”何文津愣了下,转头看向身后脸色不太好的沈弗辞,听见她说,“宁州县一向如此行事吗?” 捕快已经走了,店家骂骂咧咧地出来找人把尸体拖走了,听说这老人的家在宁州县东边,家里没了人,现如今也只能草席裹裹随便扔到哪里去。 何文津没说话,只静静看着。 沈弗辞给了那店家一些银子,让他帮忙好生安葬。 那店家接过来叹了口气,“这人也是个可怜人,他儿子想要上山打猎,正巧碰见了官府的人说要封山,想要上山就得交钱,这人死心眼,非说不到封山的时候,就被他们给抓起来了,至今都不放人,这老人家觉得儿子凶多吉少,就变成这样了。” 沈弗辞垂下眼帘,“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店家想了想,说,“好像叫徐立,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人的尸体被人搬走了,地上的血混着水很快被冲刷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却人人心口都堵着什么。 沈弗辞回到客栈,在何文津身边坐下,还没等何文津开口,便伸手拿了他那一壶茶给自己倒了杯。 何文津看过去,“姑娘倒是不客气。” 沈弗辞淡淡说,“是文津公子看起来不相识会计较这些琐碎小事的人。”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小事,有些人却连计较的资格都没有了。 低沉压抑的东西驱散了不少。 何文津在她身侧坐下,“他们确实一向如此,我来前曾有所耳闻,这里地方官府势力极大,胡作非为的情况不在少数。这几年宁州县这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多数是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所以这里年轻的壮丁很少。”沈弗辞说。 “嗯,”何文津点头,“能走的都走了。”剩下一些年纪大的在这里蹉跎岁月,等着年岁大了便身归故土。 沈弗辞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些,“我还从未想过……”这里竟有这样的事情。 何文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地说,“这世上的事情太多了,只是藏在阴沟里,叫京中的贵人看不得。” 即便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他们过得好好的,便不会去顾忌这些底层之人的死活。 沈弗辞心头一跳,手指在光滑的杯面摩挲着。 她明白何文津的意思,现在的他还会对世事多变愤怒慨叹,还会恼怒京中贵族的毫不作为,可几年之后便会沦为其中之流,他是择其明主没错,但那样正直清明的何文津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一旦落入世俗圈套,便难免被其污浊同化。 “文津公子,”沈弗辞叫他,“我未见过这些,但也知道事实不该如此。” “不该又能如何,”何文津没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你我平民百姓,无权无势,两手空空,能做些什么?” 不过是给人看笑话罢了。 沈弗辞看向门外,突然笑了笑,“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何文津来了兴趣,“什么赌?” “七天之内,我会让宁州县的县令亲自将那位老人家的儿子送出来,为他开坟立碑,彻底悔过。”沈弗辞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