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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迎臣在做一个关于儿时的梦,兴许是梦里太过坎坷受罪,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因此就算是明明深陷睡梦里也紧紧的皱着眉。 银装素裹,天地皆白。 倘若没有视野尽头的火光的话,也不失为好景好地,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幼小的楚迎臣便生活在这座高塔中。 高塔中有妖魔邪道,也有堕落的正道人士,反正能在这座高塔里头的,都不算什么好人。 楚迎臣是与众不同的,他生于这座高塔,从纯洁如雪的婴儿时,就一直在这里头煎熬受苦。婴儿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他干净纯洁,就和这肮脏的众恶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接纳同类而排斥异类的,格格不入就要被排斥。 但楚迎臣又是可怜的,天地间的生物之所以比牲畜还要高级一些,那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同理心。更何况这个刚刚生于襁褓的婴儿,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毫不留情的抛弃在了高塔之中,他弱小可怜又没有伤害性。 同理心和暴虐心交织在一起,楚迎臣不至于死,只能活着受罪。 小小的婴儿灵智开的早,他不哭也不闹,几个月大的时候便无师自通,爬着去寻旁的各类妖怪丢下的食物,牙还没长齐就吞下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算不上食物的东西。 “嘻嘻嘻,小怪物,还挺能吃。” “也不知每天吃的是什么,他身体里头直冒黑气呢。” “可吞万物,糟了糟了,不会是那一支的血脉吧?” “那一支血脉贵的很,能被丢到这儿来?” “桀桀,给那小孩儿些熊奶,别让他死了。” “那奶都酸了酸了,臭的不能要了。” …… 如姬来接楚迎臣的时候,其实只是抱着溜达一圈的心态来的,并没有想到五年前随手扔下的孩子竟然还能活下来。 她惊讶挑着长眉,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笑魇如花。“阿娘接你回家来了。” 如姬一挥袖,整座高塔就开始燃烧,里头的妖魔鬼怪们不停的嚎叫,声音可以刺穿耳膜,震的人心发麻。 楚迎臣不知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修为,但一定高的离谱,隐隐约约,他听那些濒死的人都大声喊着“如姬。” 这个名为如姬的女人是楚迎臣的母亲。 母亲接走了五岁的楚迎臣,将那边大火远远的甩在后头,藏在斗篷里的他感受到冬日的第一片雪花亲吻脸颊,看着那白白的一层将高塔掩埋。 楚迎臣生在勾心斗角的地方,人虽然早熟,毕竟是个不大的孩子,旁人只要稍微对他好一点儿,便能感激涕零,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如姬在兴致来的时候,也会兴致盎然的唱一首童谣,为他备一桌好菜,心疼的抚摸儿子身上这些年留下来的或大或小的疤痕。但大多数时间,她的心情都不好,都是冷着一张脸,对楚迎臣爱搭不理的。 楚迎臣生来就要和别人抢东西,只有抢到食物才能活下去,只有抢到火种才不会被冻死,他幼小又无助,抢不到东西,便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其实就连剩下的也是一种施舍。 他没见过什么人情世故,也从未遇见什么好人,生于高塔,在遇见如姬之前,未曾迈出过一步。楚迎臣便以为,大家的相处之道,都是这样的,弱rou强食,有能力者生存。 能有如姬这样待他,楚迎臣以为自己是三生有幸,幸福又天真的以为,他拥有一位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信任的结果,只是换来又一次的抛弃。 “阿娘——”少年的五指已经破皮,指甲盖翻起,露出红色的血rou来,但他拥有滔天的意志,和不能磨灭的信心,像是一点儿也不顾及本就受伤的手,膝盖,还有躯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他一路爬一路血,用沙哑的嗓音嘶吼着,希望远处的母亲能回心转意,停下步伐等等他。 许是那少年喊的太过凄厉,又或者是那美艳的女人并不是无动于衷,她总算停下了脚步,却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冷淡的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年跌跌撞撞的奔向她。 “你去荼鸣山。”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眉眼和少年如出一辙,只是少年脸庞稚嫩现如今挂满了绝望,而她冷淡的宛如一块坚冰。 “不,我不去,我要跟着你。”他倔强又坚持,执拗的看着如姬,试探的颤抖的伸出手指,想要牵住母亲的衣袖…… 一切尽在不言中。 梦里模糊扭曲了母亲的容颜,摇身一变却又到了下一个场景,虚幻又不真实。楚迎臣梦见一把银色的刀,来回的切割着他的皮rou,可掀开那身皮囊,里头尽是空的,没有丝毫骨rou,有的只是黑色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散发着幽幽的香。 好想,杀戮。 既然自己没有,那便抢别人的,将自己的黑色血液全都放干,将一席骨rou重铸,在灌入鲜红的,属于人的血。 猎物一步一步走近,他好像——咬到了一口甜腻的什么东西,虽不属于自己,却莫名的不想破坏。 在极致的疼痛里,楚迎臣睁开眼睛,他神志不清,只隐隐约约张了一条小缝,依稀辨认出乔乔的脸。 楚迎臣看见的,是一双少女的眼睛,拥有着浅色的瞳仁,担忧的望着楚迎臣,视线干净,不同于他所遇见过的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