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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年的手微微一顿,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公寓楼下看到的那个男人,随即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断,电话这头只剩嘟嘟声。 “切,拽什么拽。”方宇轩刚把话筒抢过来,就只听到忙音,“是谁整天发疯,要死要活的,这会又装。” “他也没有要死要活的。”常信文很冷静地指出他话里的错漏。 “喝酒喝到胃出血算不算?抱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算不算?我有照片为证。”方宇轩很不服气。 “照片给我看看,不然我不信。”常信文很是心动,但表面上还要维持着不动声色。 都是老jian巨猾的商人,方宇轩怎么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思,一笑就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阴恻恻的,“你说我要五十万,不然就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分发这些照片,这买卖划算不?” “可以翻倍。”常信文做出了比较保守的评估。 * 已经进入盛夏,即使晚间也不减闷热。江月在中午时接到电话,让她去面试,最快今晚就能上班。 前段时间她说想要收养小暖并不是一时兴起,但因为政府对收养孤儿有严格的规定,她的存款还达不到标准,必须再找个兼职。 她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日历,想到今天的日子,有些犹豫。但转念想到小暖还躺在病床上,每天不知道要用多少钱,终于拎着包出门了。 深夜的酒吧更显喧嚣,她坐在一架老掉牙的钢琴前,努力迎合着酒吧里的音乐。 一个小时后,她有了十块钱的进账,也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她望着酒吧里的各色人来来往往,苦笑一声。 今天是七月七号,爷爷要是知道她在酒吧里弹钢琴,肯定会把她揍一顿的。 小时候爷爷教她背诗,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人小小的一个站在地上,两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她看见爷爷偷偷擦眼泪,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想起爷爷,手下弹琴的动作微微一顿,走音了。所幸酒吧里没人注意到这点小插曲,她另弹了首《天涯歌女》。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meimei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家山呀在望,泪呀泪沾襟……” * 终于捱磨到下班时间,结账后江月推门走出闹哄哄的酒吧,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身心俱疲。 走到一条没灯的小巷,江月想起最近好像有不少抢包的新闻,拎着包走得飞快。 身边突然走出来个白种男人,站在垃圾桶边佝偻着背笑嘻嘻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张口就是一股劣质啤酒的味道。 完全陌生的口音和陌生的人,江月吓得脊背一僵,没敢回头也不搭话,把包抱在怀里加快脚程。 “小姐,我送你回家呀。” “小姐,你是日本人吗?”那人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 这话无疑是结结实实戳到了她的肺管子,她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怒道:“我是中国人!” “噢,中国人,是这样吗?”那男人说着,两个食指按在眼角,把眼睛往上斜拉成一条眯缝,“中国人不都这样吗,小姐你长得真像日本人。” 这个动作太具有侮辱性,要是从前在学校她也忍了,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江月忍不了。 她举起在手里的包,用包包底部锐利的金属,狠狠砸在这男人头上。 趁着男人抱头哀嚎,她连忙跑走,但在慌乱中失去方向,拐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那反应过来的男人追了上来,嘴里说着些脏话,骂骂咧咧地靠近。 江月刚才趁乱捡了块砖头紧紧握在手心,准备他一旦靠近,她就砸在他头上去再趁机逃跑。 然而人还没上来,就晕晕乎乎倒在小巷口。 巷子口是陆照年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月背诗这一段化用自《小团圆》里面盛九莉背诗,下面贴一下原文:她们走后这几年,总是韩妈带九莉九林到他们家去,坐人力车去,路很远,一带低矮的□□平房,在乾旱的北方是平顶,也用不著屋瓦。荒凉的街上就是这一条白泥长方块,倒像中东。墙上只开了个旧得发黑的白木小门,一进去黑洞洞的许多小院子,都是一家人,但是也有不相关的亲戚本家。转弯抹角,把她们领到一个极小的“暗间”里,有个高大的老人穿著灰布大褂,坐在籐躺椅上。是她祖父的侄子,她叫二大爷。 “认了多少字啦?”他照例问,然后问他媳妇四嫂:“有什麼点心可吃的?” 四嫂是个小脚的小老太太,站在房门口。翁媳讨论完了,她去弄点心。大姪姪们躲得一个都不见,因为有吃的。 “背首诗我听,”他说。 九莉站在砖地上,把重量来回的从左脚挪到右脚,摇摆著有音无字的背“商女不知亡国恨,”看见他拭泪。 她听见家里男佣说二大爷做总督。南京城破的时候坐在篮子里从城墙上弔下来逃走的。 第17章 在那男人的同伙持刀追上来前,陆照年拉着江月拐向另一条小道。 她的高跟鞋踩在水门汀地面上,“咯噔咯噔”的,偶尔踢到一个地上的易拉罐,滚出好远一段距离。 黑黢黢的街道里没半点光,身后一群混混骂骂咧咧的追了上来,她踩到一块不平整的地砖,脚下一扭,陆照年干脆把她扛到肩上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