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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主母(重生) 第129节

    去过常家这边最大的亲戚,常家在都城也没别的更亲的亲戚要走了。这天苏苑娘和常伯樊归家,半路常伯樊说要去家铺就半道与她分途了,她则回了家,叫了三姐来,叫三姐带一个家丁去兄长宅子处告知一声,道他们明天要去家里。

    她忍不住欢喜,明知明日可正式拜见,还是叫三姐多提了一篮子的东西去,是她昨日清点家什时拿出来的好东西,四套江南四君子坊出来的笔墨纸砚。四样书香之物上印着梅兰菊竹,一副样子一套,很是雅致,江南两湖等地才子对此趋之若鹜,此笔墨却有市无价,往往想买都买不到,但来京之前常伯樊拿回了两套,让她归入了随行家什中。

    苏苑娘想提前拿去让兄长高兴高兴。

    天寒地冻的,胡三姐先前已跟随娘子出去了一趟,又被派出去送信,脆生生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去了。

    这倒让羡慕她一个粗使丫鬟却成了大丫鬟的那几个丫鬟媳妇子不羡慕了。

    苏苑娘又是一通忙,傍晚时分还冒着寒风去了前院,让下人抬着着新清理出来的家伙物什,欲把迎客的大客堂归置布置一翻。

    常伯樊带着常孝嶀回来之时,当家夫人就在前堂里端坐着,眼睛瞥来瞥去,盯着下人在安灯装屏风摆放花瓶。

    天已黑,大堂里点着数处灯,灯火通明,强光下的美人见到他进来,先是浅浅一笑,才突然想起事来一般方才站起来,问他道:“你可用过饭了?”

    常伯樊朝她走过去,摇头道:“不曾。”

    他顿了顿,又道:“想回家来用。”

    正回头吩咐明夏备膳的苏苑娘回过头,多看了他一眼,静了静方才回头接着此前的话吩咐明夏道:“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可备好了。”

    说着方想起常伯樊是带了人回来的,她回头定睛一看,是常伯樊堂兄,她给忽视了,苏苑娘忙喊了人一声:“堂伯。”

    “堂伯可一起用饭?”认出了人,她便问道。

    常孝嶀一直满脸的笑,等到伯樊媳妇问起他来,他脸上的笑更是满得要溢出来了,还没说话就朝苏苑娘拱手,眼睛却向常伯樊望去,等到当家朝他微一颔首,他的话便道了出来:“那就有劳弟媳了。”

    “多备几个嶀爷爱吃的菜。”苏苑娘又吩咐明夏道。

    前两天苏苑娘就派人去跟常孝嶀身边的人问过他在吃食上的喜好忌讳了,明夏现在掌着她们娘子的一日三食,对头一个留在家里和娘子姑爷一起用膳的嶀爷的喜忌很是明了,应了声就去了。

    这厢常伯樊的脸孔因着妻子有条不紊一句接一句的吩咐松懈了下来,常孝嶀不着痕迹地看了这位家主堂弟一眼,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朝苏苑娘道:“着实让弟媳费心了。”

    这位堂兄一见她就满面的笑,就是对着下人脸上也是带着三分笑意,看似温和知礼不过,让人不由心生好感,苏苑娘对他也是客气。

    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三丈不得也会有一丈,在无事发生之前,且先敬着。

    不仅是对常孝嶀如此,苏苑娘对现眼下她见着的每个人皆如此,她不做那恶人,却也不想当那人人都以为她可随意搓弄的好人了。

    这世上,温软无害许是早就换不来尊重了。

    这厢客堂的下人因老爷的回来手脚快了不少,屏风很快装好摆好,之前未装好的四角灯也很快在墙角立好了,等到灯一点燃,堂屋无一处不亮,在这冬夜明亮无比,无端给人心添了几分暖意。

    此时便连在屋中的下人也小心探望了起来,这才发现夫人吩咐他们归置的堂屋很是让人眼前一亮,与之前的黑沉暗冷很是不一样。

    此前堂屋肃穆端庄,尤让人心悸,再一看,却是明快富丽了。此屋乃常孝嶀所置办,这堂屋里的桌椅几凳他是看过一遍的,没曾想经当家媳妇这这一手,有了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光景,常孝嶀踱步走了一圈,等到回来欲要对当家弟媳大加盛赞一番,却见当家和当家夫人头挨在一处,当家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正指点着给当家夫人看。

    常孝嶀听他道:“这是铺子里腊月里各项的卖出,嶀哥心细,样样记着,你瞧,这

    花布头花卖得最多,可惜一样只卖二三文……”

    “那本是几多?”常孝嶀听那当家媳妇轻轻问。

    “布是整块染的,我们家自己的染房,从做布到裁缝,好的一文,差一点的半文。”常伯樊回她道。

    “京中这边有染房吗?”

    “没有,这边的料不行,布是从汾州拉过来,找的京城这边的针线娘做的头花。”常伯樊与她解释道。

    “加上一路来的路程,那本就高了,二三文啊……”着实也挣不到什么,听着好听罢了。仔细一算,苏苑娘有一些惊讶,这银钱委实不好挣。

    常伯樊嘴角微扬,再道:“是的,不过也有好处,有这便宜的东西在,来客一多,总有那三五几人会买些旁的,日积月累也是不少,且一文两文也是银子,卖的多了攒下来也不比那贵的盈余差。”

    “是了。”这么一想也是。苏苑娘转念一想,便点头,就着常伯樊的手指与解释再往下看去。

    常孝嶀没想家主竟然对他夫人这般知无不言,这种耐心十足细细道来的样子是他从未曾在这位当家的身上看到过的。他看到的当家的是在诸人面前的冷淡不语,高深莫测,而让他笑起来说话的时候,则让人寒毛倒竖。

    毕竟是夫人,常孝嶀心里更是有数,见他们挨着头又你一句我一句轻声细语,转瞬间就打消了打扰之意,悄步往后一退,远远择了一处座椅坐下,静待晚膳。

    这厢常伯樊暂且说罢,等她细看帐册之时,抬眼朝静坐着望着大门的常孝嶀看了一眼,又收回眼,刚冷漠下来的目光又有了一点暖意,看着她安心看册的侧脸不移。

    **

    二日,常伯樊还在沉睡之际,就隐约听到身边人爬了起来小心地往外探。兴许是怕扰着他,她先是小手过身,想爬出去,可身子已压在了他身上,她又忙缩回身,许是在想对策,待她静了片刻,他方才感觉她往炕脚爬去,等她绕过了他的脚下了床,他还听到了她一声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她轻声轻脚走了,走得远了,常伯樊还听见门边丫鬟叫了她一声,知道有丫鬟侍候着,不会让她冷着,常伯樊放下神,接着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她坐在炕角,见到他醒来,眼睛就是一亮,连叫他的声音都急了:“常伯樊。”

    常伯樊忙坐起,从她发髻上摇曳的步摇看到她妆点过的红唇,鼻间闻着清雅暖香的脂粉味……

    看着眼前已妆扮过的佳人,常伯樊揉了揉还有些许睡意的脑袋,正要问时辰,就见身上穿着上等白狐裘衣的小佳人快快朝他爬了起来,又急急喊了他一声:“常伯樊。”

    平常五更一到就会起床的人今日睡到了辰时中,睡多了一个时辰。要按往常,苏苑娘定会叫南和进来把人唤醒,可想着常伯樊这些日子着实也累了,便按下了焦急的心,等着常伯樊自己醒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醒,苏苑娘就想他们赶紧坐上马车去兄长家好,见他醒来躺着揉头,她有些着急,过去替他按了按头,道:“已辰时中了。”

    她说着话,手已拉着他的肩,欲让他起身,真真是再急不可耐不过。

    常伯樊忙就着她的手起来,起身后他摸向了她的手,手中柔荑再是香暖柔人不过,常伯樊想拉着她的手,抱着娇妻欲躺片刻之时,就听她已经按捺不住急切急急道:“你不能再睡了,我哥哥和嫂嫂还在家中等我们呢。”

    脑中缠绵瞬时被打散,常伯樊苦笑不已,在她的催促下下床更衣穿戴。

    他家苑娘怕是等得及了,他一从侧厢恭房回来,就见他的衣裳已备好,就在她手上拿着。他一走过来她就踮起了脚尖,拿着衣裳往他身上扑,这是他从来没得过几回的侍候,他的长随和管家南和站在一边憋着笑,显然也懂得了主母的急切。

    莫说南和,就是三姐她们这些丫鬟,也是忍着笑,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生怕漏出笑来让人瞧见。

    苏苑娘的欢喜急切,一直到了车上还在,只是等到快要至苏宅时,她就变了脸,欢喜急切变成了忐忑不安,连连看了常伯樊好几眼,末了靠进常伯樊的怀

    里,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喊:“当家。”

    这是有事。常当家见了她一路的欢喜急切,此厢有些意兴阑珊,他是很不想言语什么,但对她到底是心软,便懒懒回了一句:“何事?”

    “我……”苏苑娘抬头望着他,又摸了摸脸,“我可是好看?”

    常伯樊不禁皱起眉心,脸上的懒散顿时没了,连眼睛也变得分外锐利,这厢他忍着心中强烈的不满道:“为何这般出言?”

    上世兄长总以为她苍白病弱,见到她往往不多时笑脸就会变成叹息,他总是带着笑脸来,红着眼眶去,好像是她把悲意渡过了他,让他跟着一道痛不欲生,痛苦不堪。

    这世她不想如此了。

    “我脸上可有rou?”苏苑娘心里想着兄长,丝毫没发觉出她丈夫此时的变脸,只顾自顾自道:“爹爹哥哥都说胖子好看。”

    原来如此,常伯樊怒不可遏之心稍稍缓解了一点,他把怒意按往常那般掩了下去,淡声道:“苑娘自然极美。”

    苏苑娘捏着自己的脸,摸着有rou,自也是觉着常伯樊说得甚对,在他怀中颔首道:“是极。”

    一路来京,途中她吐得多,后来她吃的也多,到了北边,途中瘦的rou都补回来了,又到京歇了两日,她现眼下虽说未到红光满面、箭步如飞之境,但离瘦弱苍白也甚远,想必哥哥见到她,只会高兴于她的康健罢。

    常伯樊与舅兄书信来往甚久,他对那位书信中对他指点不已的舅兄自是感恩,只是此时被妻子对兄长的衷爱冲淡了一些,倒是思绪因此更为冷静了些许。

    等到他们进了苏宅,见到面色惨然的孔氏,得知苏居甫随长官出门近半月毫无音讯,便连衙门那边也不知他们行踪,生死不知的消息后,他妻子连着孔氏一道瞬间脸色惨白,慌慌张朝他投来了不知所措的眼,常伯樊当下就有了主意:“我这就差人去打听,莫慌。”

    他去了门外,叫来了长随吩咐了几句,又怕长随那边送出去的消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又回来问了孔氏几句舅兄出门之前的情况。

    等问清楚了,他让苏苑娘留下,又留下丫鬟和家丁,自行骑马去打探消息去了。

    孔氏是昨日知道meimei和姑爷要来家里,亲自去了上官家中打听丈夫的回程。没想上官刑事师爷家中因为家中老母亲生病快及病危又盼不到人回,去了府尹中问了又问,却是问到了一行人不知所踪的消息,家中正慌成一团,孔氏去的及时,刑事师爷家中前脚刚得到回信,她后脚就到了,得到她家甫公子消失于跟长官羁凶的路上,孔氏的天恍如崩塌,强撑着身子回家给苏家和娘家去了求救的信,昨晚一夜未睡,等来了娘家的人和苏家的人过来拿主意,妹夫一家是她从昨晚开始见的第三拔人了,见妹夫来家连碗茶也未喝就走了,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姑子,孔氏的眼泪不禁往外流。

    可这时候不是哭的时候,孔氏慌忙把脸上的泪擦去,挤出笑容对小姑子道:“你莫急,护国公府昨晚就来人帮我们去打听了,我娘家兄弟也去找人去问了,很快就有消息了,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苏苑娘很是茫然,她记忆当中,兄长未曾出过此事,她只记得他因受上峰所累,差一些被贬,晋升之道因此曲折了一些之事……

    不过,她也曾听嫂子说过一些兄长一路走来不易的事情,只是嫂子往往一句带过,很是轻描淡写,她因着自己不擅言词的性子心里关心却一句也未曾问出口过。

    她只知哥哥经事多,却不曾问及过这些不容易的事情里面的凶险。

    她活在父母、兄嫂历经凶险生死才得来的好日子里头,只顾着自己的悲伤和失去,如今想来,如此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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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meimei?”苏苑娘不出声,孔氏急了。

    苏苑娘回过神来,朝孔氏摇了摇头。

    既然已知自己的错处,做一点事立起来方是正道,苏苑娘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嫂子的手与她道:“正如嫂嫂所说,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嫂嫂莫慌,有苏家和您家的人帮忙,我家当家也去了,我家当家虽说初来乍到,但在京里还是有一两个亲戚认识几个人的,去了这么多人,总会有一人问出个一二来的,嫂嫂且放心就是,我在这里陪着您。”

    才需她安慰的人,转眼就安慰她来了,孔氏一个没忍住,眼泪就下来了,握着小姑子的手呜咽不已。

    “欸……”孔氏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叹息,拉着小姑子的头低头忍泪。

    “去打盆热水,拿帕子过来。”苏苑娘有了主意就开始注意着四遭了,吩咐了明夏她们做事,又让三姐去烧炭盆,得知小侄儿被奶婆安抚着在屋中睡,嫂子家中家人又少,又吩咐了通秋去厨房去做些小儿易吃的碎食。

    她一通吩咐下去,早训练有素的常家人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孔氏净好脸,穿上小姑子让人给她取来的厚衣,待到身上没那般冷了,小儿仁鹏刚醒,被奶娘送到了她手中,下人的辅食也端了上来,拿勺一挽一送,小儿吧唧着嘴就吃,末了扬起小脸来,朝她咧嘴一笑。

    膝上坐着沉甸甸的小儿,孔氏的心定了一半,没有先前慌了,等喂了饿急的小儿两口,就叫小儿:“喊姑姑,姑姑来看你来了。”

    “姑姑!”小儿掉头喊人,声音脆生生,甚是活泼可爱。

    苏苑娘朝他微微笑,她微笑道:“仁鹏小侄。”

    “是,是仁鹏,姑姑。”苏仁鹏人小鬼大,性子肖父,不怕生也不怕大人,听对面是他姑姑的人还叫出了他的名字,拿着小手拍着小胸膛高兴不已,小身子还在母亲的腿上跳了两下。

    他欢快不已,孔氏笑了起来,喂着他吃食,脸上也好看了不少。

    等到他吃完,苏苑娘叫来留守的家丁过来带小儿去院中玩,她则让通秋上了面条,与孔氏道:“嫂嫂陪我用点,我有些许饿了。”

    孔氏眼睛红了一下,眼里闪过泪意,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等到苏苑娘和孔氏用过午膳,消息就来了,是常伯樊带来的。

    常伯樊一进来一身的雪,苏苑娘忙过去,一摸就见他的毛披披风已湿透,连忙给他解下,这厢常伯樊本欲让丫鬟来,见她已急急动手,便掩下了话,转头对着急看着他的孔氏道:“大嫂,我刚去应天府走了一趟,见到了府尹大人书房里的陈师爷,陈师爷得知我是来打听内兄消息的,便与我说道府尹大人已请了城外的禁卫军去寻人,这一两天就有新的消息回来,让我们再安安心,多等两日。”

    苏苑娘给他解下披毛,见他肩头也湿了,稍犹豫了一下,回头与孔氏歉意一笑,道:“嫂嫂,我家当家衣裳湿了,可能借我两件哥哥的衣裳让他先换一下?”

    孔氏尚沉醉在要多等两日的消息当中,听罢心在不焉地应道:“好,好……”

    应罢方知小姑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忙起身往后走:“我这就去。”

    苏苑娘朝站在一边的明夏轻颔了下首,让她跟去,眼见长嫂与丫鬟一前一后去了,她方回眼,一收回眼就对上了丈夫异常温和的眼。

    “也不知哥哥现在身长几何……”苏苑娘只顾让

    他换衣裳,都不知兄长现在长何样了,她说着想了一下,问常伯樊道:“你等会儿可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