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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是历经两朝的老太医,经历了先帝的死和周太后的疯病。自然明白这些宫中的秘辛。在程灵这里也算是找到了自己发声的支撑点。 忙道:“下官明白。官家那里…” 程灵咳了一声,鼻腔中有些刺痒。 “载荷。” 帐后的载荷应了一声“在。” “询一询官家那边散了么,再问问魏夫人在何处。” 载荷出去询过回来回话道:“官家那边还没散,郑婕妤在垂拱殿前侯着呢,至于魏夫人,今儿杨供奉在外面有差事,魏夫人在垂拱殿伺候。” “罢了,载荷,你去传掖庭的张令过来。” 载荷有些踟蹰:“圣人娘娘,张令已经被下了职,如今掖庭令位置上的人是朱净。” “朱净?” 程灵回想了一回这个名字,似在哪里听过。 “这名听着…想不起来。” 载荷鼻中笑了笑,“娘娘自然不知道,这个人是郑婕妤宫中的人,张令放到外头行宫以后,郑婉人给官家荐的,官家点过头了,内廷还来不及正式造册回娘娘的话。” 程灵听载荷这样说,知道这个人用不得了。 窗户一下子被雪风吹开,木框子铛的一声撞在粉墙上,程灵与李太医都是一惊,殿外的刘宪也听到了声音,转身向这边看过来。 程灵偏头,“载荷,去请刘知都进来。” 外头在下雪,刘宪进来也带了一身雪气儿。程灵不在正殿内坐,仍与李太医一道立在薰笼后面。 程灵刻意没有去看刘宪的面容,侧面看着窗外支进来的一枝梅。 “外面如何?” 刘宪垂头道:“李大人应该比奴婢清楚。” 李太医应了一声:“是,下官和其他太医一道看过来,碧澄姑娘是死于溺死,身上也没有外伤。” 刘宪抬头:“没有外伤?” 程灵道:“刘知都发现了什么吗?” 刘宪看向程灵,“圣人娘娘,碧澄姑娘的手上有伤口。” 李太医凝眉一想,忙道:“是,手上的伤下官等是真忽略了。” 程灵道。“李大人,去看看。” “是。” 载荷打起练字,李太医拱手,随载荷一道出去。 二人出了殿门,程灵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眼睛已经有些发酸了,自顾自地走到窗前一把禅椅上坐下。伸手去取茶盏。 刘宪走上前去替过她的手。 程灵便由着他,将身子往禅椅里窝。 “你怎么看啊,刘知都。” 刘宪弯腰将茶奉上,“她死了也好,在明面儿上,她是前朝太妃,又与官家从前有关联,暗面儿上,她背后是徐牧,如今死了,也干净。” 程灵听着他客观无错地说着这些分析,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发闷。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查了?” 刘宪抬起头,看向她。 男女之间的对望,很少出现此时如他二人彼此之间的感觉,不能说是毫无触动,却终究被划开一道鸿沟,两个人看着彼此自持慎重的模样,猜着彼此心中所想,这种感觉,刘宪尚算好,程灵却无比地难受。 “娘娘看事向来清明。” 话音未落,程灵却笑出了声,“我清明?我不清明,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到底为什么会死,还有为什么会在她怀孕三个月身孕的时候一尸两命,我都不知道。” 程灵的这席话说完,刘宪没有开口,他微躬着身子恭顺地站在那里,甚至连面色都不曾变。 程灵低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心头却渐渐生出一丝痛苦。 “我说她有身孕,你竟然毫不吃惊,看来,刘知都是知道其中曲折的啊。” “娘娘恕罪。” 薰炉里的香要烧尽了,程灵觉得周围莫名弥漫开死亡腐臭的气息,她靠着椅背,“我不明白,你心中的事,你在筹谋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整个大陈宫,千头万绪,我不是怕措手不及,我是怕我万一失误一次,会不小心害了你。” “我明白。” “你明白。可你还是那样的做派。自从寒衣节你病后,我几乎听不见关于你的任何消息,而你,虽然每日慧回办差都会与我对着,可我也听不见一句你的实在话。听说在朝廷和地方,从前跟着你的人要么是撤要么是贬,你已经快被魏钊给剥干净了……我在后宫听到这些,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急吗?我不知道你是另有筹谋,还是全然不顾,我想问你…我…” 再说下去,好像就要说出不成体统的话了。四周好像突然猛地涌出富贵精致的器物,那些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龙云纹逐渐从器物上凸显出来,拼命的七窍里涌动。 程灵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一时之间她甚至想要流泪,她恨眼前这个绝世无双又不露声色大人。哪怕作为女人的她已经把那只禁忌的手伸出去了,他依然站在佛海燃灯处,抬头静静地笑笑。 这是要磨死人啊。 “圣人娘娘,不论是奴婢也好,绣儿也好,甚至官家,我们都不愿您受到牵连。” “我们?” 城灵咳了一声“怎么就有了'你们'和我的区分,那你们当我是什么,这个宫里可有可无,撑着一个皮囊的摆设吗?” 刘宪也有些懊恼,他很少在人面前说错话,可对着程灵,这句话他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程灵想要活得鲜活有情的欲望,然而他又比任何都难以开解她的苦与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