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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字像是缠着荆棘的笼子,枝丫蔓延,将他影影绰绰的记忆锁了起来。 那偶然间所想的,如同朝间露水,彻底没了踪影。 萧钰一怔,他完全不知刚才为何会想到别处。 “殿下?”林琅又疑惑喊出,她记得碧莹说长公主就是这么叫萧钰的。 其实她本想告诉萧钰自己真正的身份,但事到临头,她迟疑了,按照她的记忆,皇帝只有一年就死了,她只需要扮作长公主,瞒过所有人,等萧钰登了皇位,她回了自己的府邸,这样一干二净,不必和皇族扯上关系。 皇族一向血腥,扯上关系,必然陷入泥沼。 长公主身死,只有她和碧莹知道,而后她又喊来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处理长公主的尸身,这件事她做的隐秘,不会有多余的人知道了,做好了这些,她已然可以孤身上京,陪萧钰斗恶鬼。 而之所以这么信誓旦旦地过来,就是因为长公主在道观修行,常年见人带着白纱,就算是这次见太子,长公主也是如此。 因而现在活着的侍女里面,除了碧莹,没有人知道她的容貌了。 而碧莹会好好帮她瞒住所有人的。 萧钰正了正长袖,拜谒道:“姑母叫我萧钰就好。” 林琅心情可谓十分复杂,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扮作公主,可往日别人都称谓她位公主,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姑母,尤其萧钰还是她上辈子的“老熟人”。 但她心里虽是奇怪面上却十分淡定,道:“萧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萧钰,上一世萧钰的亲信将受重伤的萧钰送到他那里,纵然他醒了,却再无半分少年的意气,骨子里透着更多的是阴郁和薄情,他在他别院待得久了,除了日常的复健以外,他开始渐渐派自己的亲信去找他的人,随后开始布局。 她见过他身子清瘦,久坐轮椅,却稳坐别院,毫不留情,杀人不见血。 也是这几年的累积,才能让他在之后成为大雍之主。 亲信曾对林琅说,他的主人萧钰在过去是个温润待人的公子,是被这群人逼急了,才会迫不及待地报仇。 亲信还说了礼贤下士,就连对待宫人都没盛气凌人的姿态,更遑论那时的冷漠。 林琅知道亲信说得都是真的,只是遭了大难,总会变化,尤其像萧钰这般,几乎成了废人,这份仇恨,他必须要还回去。 而今生不同,他什么都没有遭遇过,他眼中明亮,暗含感激,并无半分过去暗藏的阴侧,她不禁想,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或许过去那个萧钰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样就好,长公主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让自己的侄子遭遇这么大的苦楚,她只想让他安稳长大。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钰,她知道萧钰皮相好看,可过去他身上盛气凌人,气势盖过容貌,没人敢评价他的长相。 而如今他面容清俊,如同朗朗清风,琼林玉树,皮相反而格外惑人。 林琅压住自己的好奇,收回打量的目光,温声道:“你睡了三炷香,身上还有什么不适?” 萧钰:“侄子身上并无不适。”他说完这句话,眼神又透着疑惑:“只是侄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琅按着之前的措辞说了出来,她道:“来了一群侠义之士,他们原本也想来玄清观待几天,结果遇到咱们被追杀,就顺手救了,他们将你我送到这处,此地是我过去待过的地方,十分隐秘,不必担心其他人到来。” 她说完此话后,言辞又略带遗憾:“只是我不知这群人是谁,明明我仔细问了,但他们还是不肯留下姓名。” 萧钰察觉到林琅的感激和不能报答的惋惜,安慰道:“追杀咱们的人明显不是善类,他们这样离开也好,至少不会徒增麻烦,等之后我会回去调查的,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救的。” 还好走了,萧钰更多的是庆幸,他不希望现在自己身边跟着外人,哪怕是恩人。 萧钰知道自己就是所谓的狼心狗肺,但他并不在意,毕竟他的生活就是如此,但凡多些善心,那也许早就魂归荒土了。 林琅面色沉郁的点了点头,她脸色太差,萧钰察觉到了什么,他身子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但声音中有一点不可置信和悲伤;“其他人还在么?” 萧钰的这件事触及到长公主的伤心事,她因过于感伤顿了片刻,随后才悲戚道了出来,声音最初还是平缓的,但之后却如同断线的珠子,痛苦异常:“我身边的侍女大多没有逃过这次追杀,而我如果不是碧莹,恐怕也要魂归此地,而你身边的侍从也折损了大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被送去了医馆。” 萧钰其实猜到这一点了,林琅眼角还有哭泣后的余红,恐怕这一次死伤无数,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被打击到痛不欲生。 但他心底还是一沉,不得不说,侍从中有叛徒这件事让他深受打击。 不过那群人送去医馆这一件事倒是颇让他庆幸,再和那个叛徒待在一起,那自己所在的地方必然还会暴露,自己和长公主必然还会遭到危险。 他心绪极为复杂,但面上没有半分表露。 他又恭谨道:“是侄子无能,无法护姑母周全,姑母可否原谅侄儿。” 有关皇位一事,往往危机和荣华共存,这荣华多大,危机就有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