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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宴西仿佛是顿了一下,而后,不急不缓地出声:“在东京银座,一座大隐隐于市的工作坊里,我和老友小塚和义再度重逢。他刚从山形县回来,从meimei打理的果园里带回一些葡萄柚……” 因为闭着眼睛,好似对声音的敏感度便会增加,能清晰分辨发音的细节、音色的质地。 以前,她总念东西给他听。 现在觉得,谈宴西这一把嗓音也极适合朗诵。如雾在山林,既近又远,独属于她的睡前故事。 周弥听得思绪渐沉,身体和意识都像在一并下陷,沉入温暖的海底。 - 没睡多久,半小时便醒了。 谈宴西在她身体坐直之后活动了一下肩膀,玩笑说:“也不知是高估我自己,还是低估了你,还挺沉。” 而周弥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嘴角,有点担心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下午还有正事,周弥叫谈宴西一块儿来帮忙。 将客厅里的一堆包裹拆了,那里头是周鹿秋和她定的假圣诞树,和一些装饰品。 圣诞树一米多高,做得很精致,还缀有塑料的雪花,不细看会觉得是真的。 谈宴西出奇的有耐心,也出奇的平静,就蹲在那儿,跟她一块儿装饰圣诞树,把什么星星、彩球、彩带之类的东西挂上去。 蓝牙音响里播放听不懂的话法语歌,声调慵懒,像极了这个冬日的平安夜午后。 谈宴西忽地笑了一声。 周弥抬头看他。 他说:“有时候体验体验这种不值钱的时间倒也不错。” 周弥笑说:“可不是。‘与民同乐’嘛。” “……”谈宴西低头看她一眼,“我发现,你现在可比以前牙尖嘴利得多了。” “那是因为我以前很克制,不回嘴罢了。”周弥捏着美工刀,拆掉了最后一个包裹,那里头是一盒巧克力,似乎是某个品牌方寄的PR礼包。 谈宴西笑说:“你以前还没回嘴?” “以前已经是克制后的结果。”周弥拆开包装盒,“不然怎么办,谈总多大的脾气,动辄晾着我十天半个月。” 谈宴西哑然,“是么。那要不,我跟你道……” 周弥几下剥开一粒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堵住他没说完的话,“不是在翻旧账,不要这么严肃。” 谈公子吃甜食的表情,比吃到什么苦东西还难看,咀嚼几下,勉强地咽下去。 他微妙意识到,似乎,重逢后到目前,真正控场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他。 - 晚上那一餐,大部分食物都是点的外卖。 也有周弥自己展露身手的内容,她照着食谱烤了些蔬菜,撒些粗盐,很是意外的,味道倒还不赖。 开了一支红酒,喝得有几分微醺。 其实吃什么都不重要,吃饭时聊了什么也不重要。 那圣诞树立在客厅里,彩灯闪烁,堆着些礼物盒。 吃的是氛围感。 吃完饭,周弥收拾了餐桌,将垃圾分了一下类,方便明早拿下去。 屋里转一圈,在连着客厅的阳台上找到谈宴西的身影,他点了一支烟,缓慢地抽着。 周弥问:“要不要下去散散步?” 谈宴西叼着烟看她一眼,“走吧。” 周弥回房间去换了身外出的衣服,也将谈宴西的大衣取下,两人穿戴整齐之后,下楼去。 东城的冬夜,是全然不同于北城的一种潮湿的寒冷。 周弥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长款羊毛大衣,腰上系带,长度及膝盖以下。她个子高,撑得起。在灯光下瞧,这颜色叫她的面容和气质,就更偏疏离了一些。眼尾的妩媚,也似雪覆山茶的一种清冷而不可及。 周弥也在默默地打量谈宴西,他最适合简单的黑与白,白色显得清隽,黑色则显得冷峻。但他在她心里,复杂而真实,非简单几句可以概括。 是牵扯血rou痛感的幻象与现实的双重对立、及统一。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叫对方。 周弥顿了一下,“你先说。” 谈宴西笑一笑,“你先说吧。“ “你说。” 沉默片刻,谈宴西轻缓地呼出一口气,“……弥弥,你现在怎么想?愿意答应我了吗?” 周弥第一反应是笑了一下,“某个人放狠话,四年五年的,要跟我耗着,这就等不及啦?” 谈宴西垂眸看着她,“我自然愿意。就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可做这些,真不是无的放矢?累积得多了,是不是就能够得着你心理的阈值?” 他语气里,有三分玩笑的意思。 周弥静了几秒。 她听了一下午的歌,原本,那些慵懒的旋律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旋。 这一刻,它们骤然停止了。 只剩被寒风吹卷干净似的一种空白。 她还是笑着:“所以……你觉得,我给你了设了一个KPI,是在考验你?” 谈宴西似笑非笑的眉眼:“不是吗?” 周弥只觉心脏骤然失去了支撑,垂直地坠落下去,几无一点缓冲。 坠到底了,“啪”地摔在了地上。 清晰的失重与隐痛。 她挺想继续笑的,但实在有点笑不出来了,“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飞来飞去的,是一种负累;我拖着不肯答应,是故意在吊着你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不用做这些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