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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个人面向村民,伸手远远的指向湖的方向——他脸上带着一抹淡得好似轻轻就能抹去的笑容,嘴唇微动着在说着什么。 他们听不到,只能看向老人求解。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说:“他在向村民说明水神娘娘出现的缘由。本来,她们只是水底的冤魂,虽然阴气不散聚集在水里,但最多只是在水里拉几个人陪葬,本该没有到岸上来害人的能力。这也是她们沉寂了这么久的原因。 但是这湖底恰巧聚集着一种非自然的灵气,如今灵气渐盛,水神娘娘也借着这股灵气强大起来,现在已经成了气候是不能够随便除掉的。 他说,那湖里的鱼是吃过水神娘娘的rou的,吃了它们,也就等于间接吃了水神娘娘的rou。这些吃了她rou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不死光,她们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饥荒年代,有哪一户人家没吃过湖里的鱼?这是要全村人死绝啊……” 画面里全村人跪在那个术士的面前,他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抬起头又看了看湖的方向,视线收回来时淡淡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深邃的让人看不懂的目光。 像是一个看尽沧海桑田的人淡漠地看着人世悲欢,明明能够预测到凡人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却又想要再看一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似乎说了什么,村民们先是惊讶,然后有人挣扎有人了然,甚至有人义愤填膺似的对人群里的几个女孩子咆哮着—— 老人似乎不怎么想解释这一段,而村民的声音竟然打破了寂静,若有若无的嘈杂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隐约能够辨别出粗嗓门的声音在吼着——“丧门星!”“扫把星!” 自称方士的男子只是淡然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这嘈杂的场面,好像人世间一切的嘈杂都与他无关,沾染不上半分。 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变,依然是那淡淡温润的模样,却只有他们这些旁观者隐约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比方才要冷上了几分。 杨丰旭看着,转头向那老人问:“他教给他们的保命方法,该不会就是把那些女孩祭献给水神娘娘?” ☆、第14课时 那个男人面容恬淡,带着一身的温润和气,却毫不在意地对村民说出了这些足以葬送掉眼前乃至以后不知还有多少年轻女孩的性命。 老人没有否认杨丰旭的猜测,他默默地抽了几口烟,身子仿佛越发的显出几分伛偻,缓缓说:“他只是告诉了村民方法,让村民自己去选择——是全村人的性命,还是几个女孩子的性命。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结果。 那几个女孩,她们的家人都吃了鱼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她们没有家人,没有人会替她们说话。 村民之中偶尔也会有人不忍心,或是沾亲带故的觉得下不去手。但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哪个重要?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孰轻孰重? 最后就连那些在犹豫的人,也接受了那些恶言相向的人的话——她们是丧门星,她们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她们是被水神娘娘选中的狗腿子,祸害……” 那些长着青鳞的孩子带来的恐惧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了渠道爆发出来。 一边是全村的孩子,个个有爹有娘有人护着,一边是已经没了爹娘出头的贱女娃子,她们理所当然的成了出气筒和发泄对象。 ——其实谁都知道她们是无辜的,但有了一个貌似正当的理由,就好像自己的内心可以好过一点似的。 杨丰旭等三人默然地看着薄烟之外的场面,四周满满站了一村子的人,对着几个有苦说不出的女孩子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其他人就只是冷眼旁观着,偶尔指指点点,好像不那样做自己的立场也会受到质疑。 整个村子的人,已经把那几个女孩子舍弃了。 这种事就算是徐舰也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嚷着:“卧槽,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棍啊?他胡说八道几句村民就信了?万一他是信口胡诌呢?是混子骗钱呢?村民就信了??” “他们需要相信……他们需要一个可以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没错,”高学夫应和着老人的话,“民众需要的是一个缓解恐慌的方法,不论这个方法有没有实际效果,只要他们的主观认为有,就可以阻止恐慌爆发。所以他们会照那个人所说的去做,甚至就算不出现这样一个人,等到紧张的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随便什么人喊一句什么话都可能有大批的人跟从。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是一样的。” 老人对于高学夫这样毫不掩饰的说法没有表示什么,村里人所做的事就像打在他脸上,但谁又敢说自己就不是这样。指责他人容易,轮到自己又如何。 他无视掉学生们的看法,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把事实告诉他们就够了—— “那个男人从开始就告诉过村里人,祭献年轻女孩的做法并不会平复水神娘娘的怨气,而等于是在以恶制恶——水神娘娘不动那些女孩子,是因为她们是带着对村人的怨恨和恐惧死的,而对那些女孩却有一分同命相连,就像是从女孩们身上看到生前的自己。将那些女孩子投湖送去给水神娘娘作伴,也等于是利用她们死时的恐惧来威慑住她们,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种做法只能保得一时平安,被送去陪葬的女孩经年累月被怨气同化之后也会变成水神娘娘,也就等于水神娘娘这个群体在壮大,终有一日她们的怨气会壮大到再也震慑不住。到了那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