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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行走在一段漆黑的长廊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如何才能走到长廊尽头。她似乎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一点白光,回神时她发现自己已赤足站在一片戈壁之上。 碎石将她的脚底硌得生疼,那感觉十分真实。 月轮巨大,挂在天边,天却极近,银光覆盖了整片戈壁。胡杨树点缀其间,尽管是在夜里,金黄色的林木却似乎仍带着阳光的灼烈。风从林木中来,贴住她的脸庞,拂起她的裙角,竟是温暖且柔软的。 这是深秋的戈壁,她虽从未去过戈壁,却知戈壁上深秋的夜风绝不该如此温柔。那些边塞诗人们常有好句描绘这荒无人烟的边陲之地,那些句子从来便如刀刃一般冷硬锋利。她想象中戈壁上的一切都该是像离群索居的孤兽一般凶猛,又萧瑟,但此时这月、这金色的胡杨林、这林间追逐着草木香气的轻软和风,却似乎比春日的平安城还要温柔令人沉醉。 这温柔的一切萦绕在她微微扬起的裙边,挠得她一双赤足微微发痒。 月也温柔,风也温柔,像是整片戈壁都被谁驯服了。 她禁不住闭上了眼睛,便在闭眼之时,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似在同谁喃喃低语:“那你要怎么弥补我?”那声音极轻,极软,带着半真半假的埋怨。 她不记得自己会这样说话,她也确信自己没有开口,但那确实是她的声音。 她猛地睁眼,眼前竟出现了一座精致木舍。 男子的低语声自木舍中传出,回应着那句埋怨。“送你一句诗,好不好?”男子道。那声音有些哑,有些微凉,是很好听的音色,可她并不熟。 “什么诗?”她自己的声音竟也自那木舍中传出。 男子低笑了一声:“明月初照红玉影,莲心暗藏袖底香。” “你不要糊弄我啊。”依然是她的声音,依然极轻,极软,猫挠似的令人心痒,响在那木屋之中。 她忍不住去推门。 木门缓缓打开,她终于看清房中的情景。一盏昏灯,一张大床,重重白纱被床头的银钩懒懒钩起。因她将房门推开了,有风进来,那一点昏黄的灯火便摇曳了起来,那白纱的床帐亦随着微风和烛火轻轻舞动。 幽室之中暗生旖旎。 但躺在床上雪白绸缎中的两人却像是并没有注意到那忽然洞开的房门,以及站在门口的她。当然他们也没有注意到突然吹进室内的,这深秋的,带着奇异温暖的夜风。 成玉倚在门旁,迷茫地看向那躺在下方的女子,目光随着包裹住她纤长身躯的鲜艳红裙一路向上,停在了她幼白的颈项上。 再往上便是一张雪白的脸。她每天清晨梳妆时都能在镜中瞥见那张脸。她自己的脸。本该是十分熟悉,却又并不那么熟悉。 因她从没有见过那样的自己。 昏灯全不中用,月光倒是明亮。 明明月光里,那一双杏子般的大眼睛里含着水汽,眼尾泛着红。那薄红微微挑起,一直延到眉尾,就像是抹了胭脂。湿润双眼衬着那胭脂似的薄红,看人时眼风便似有了钩子。 她心里狠狠一跳。 就见那躺在白绸缎上的她轻轻咬住了下唇。明明咬住的仅是下唇,可当牙齿松开后上下唇都变得榴花似的鲜红。榴花她是见过的,当它们落在地上,被雨水浸湿,就有一种纯洁却又放纵的美态。 她心里又是狠狠一跳。 她看到她说话了,还抬起右手不大用力地推了伏在她身上的青年一把,嘴角微微抿住,便有些天真:“不要糊弄我。”又像是在生气,可就算是生气也像是假的。 “你不要糊弄我啊。” “不要糊弄我。” 每一个字,每一个吐息里都带着挠人的钩子。 成玉一张脸涨得通红,若不是倚着门,便站也站不稳。但躺在床上的那个她却似乎很是自然地,便做出了那样的姿态。 她听到那伏在上方的青年轻声回道:“怎么会。”接着她看见青年白皙的手指抚向床上那个她的耳畔,一副明珠耳坠蓦然出现在那一双小巧耳垂上,青年低声道,“明月。”那手指在耳垂处略一停留,缓缓下移,便在此时,成玉只感到天旋地转,再次定神时却发现是她自个儿躺到了青年的身下,而她似乎和床上那个她合为了一体,但她的视线却有些模糊。 她终于能感到那手指的温度,带着高热,烫得她有些战栗,但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青年手指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的温度。那手指移到了她的颈项,伴随着青年的低语:“红玉影。”被青年抚得发烫的脖颈上一凉,那是项链的触感。 明月,红玉影。明月初照红玉影。 然后那手指滑到了她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无名指,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莲心。”她偏头,那是一枚戒指。 她的手指和青年的手指缠在了一处,都同样的白皙,定睛看去,她却觉得也许青年的手指更白一点,像是白瓷,又像是玉。她的手指原也是白皙的,只是在他的轻揉之下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泛着一层薄粉。 青年又捏了捏她的手指,才将右手潜进她袖中,手指绕着她的腕骨抚了一圈,便有手链的触感,她灵光一闪,抢先道:“袖底香。” 莲心,袖底香。莲心暗藏袖底香。 明月初照红玉影,莲心暗藏袖底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