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东宫好食记[美食]在线阅读 - 第229页

第229页

    宁歆歆抬头看着他笑——

    听不懂。

    “这什么意思啊?”她问完这句,便羞得埋在了梁彦昭胸膛里。

    常常因为不怎么有文化而显得与夫君格格不入。

    “我多么欣喜,能生在这个时代。”

    这个你从千年之外选定而来的时代。

    ——

    是夜坤宁宫。

    帝后都已梳洗完毕准备安寝,忽听得门外内侍来报——

    “陛下,”下头人舌头打结支吾半天,还是咽下了那句“庶人梁正晖”,“盛郡王殁了!”

    “什么!”建平帝大惊。

    “盛郡王在天牢内,吞金自戕了。”

    建平帝穿衣起身,“朕去看看。”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没给皇后。

    皇后也默然起身穿衣,准备跟着过去。

    就这时,又有内侍来报——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高热不退,各位医正都已到了重华宫!”

    第114章 人去 经年闹剧终落幕。

    一个时辰之前, 天牢。

    梁正晖在草席上躺着,回身向内。

    现今已经入夜,明日一早宫门起钥,再出去他就是庶人了。

    说真的, 他是无比想要再见陆千澄一面的, 总觉如此这般, 到下面去走那悠长孤寂的黄泉路时,才能有些念想,方不那么孤寂。

    这一生仅许千澄几载荣华, 未曾践诺予她泼天富贵,梁正晖心里有愧。

    若来世, 他再遇见个站在合欢树下接花瓣的白衣女娃娃,一定尽自己全力护佑她, 与她白头偕老。

    如今这副落魄模样, 就莫再相见了。

    技不如人、一招不慎, 是他自己的问题,输也输得起, 所以从腊八日进天牢起, 他未曾示弱、未曾服软、未曾落泪。

    可想到陆千澄, 梁正晖身子却开始微微发抖,忍耐半天终还是落了泪。

    他知道叔父也觉愧对自己,如若不然也不会放任他一次一次做歹事, 自己如今没了回头路, 千澄还有日后。

    如果叔父见不到自己最后一面, 那便定会答应自己最后的请求。

    他从草席上坐起,拨开身后稻草,咬破手指在黑石地上写着:“侄儿罪无可恕, 只求叔父善待千澄。”

    写完一遍犹嫌不够,又下了大力一道一道地描着,堪堪将字迹描成了楷体,细看还与建平帝的书法三分相像。

    梁正晖与建平帝学书法半年,也只能摹到这个程度了。

    都写完,他盘坐在席上,自怀里掏出个长命锁,是他出生那年父亲找人打的,如今是护不住他长命了,护住儿媳长命也是一样的。

    后便从怀里摸了块碎金子吞了下去。

    梁正晖一直向后躺着,外头的羽卫也无心去查看他到底做些什么,等他因着腹内剧烈疼痛开始挣扎时,才有人过去查看后叫了医正,可医正还未到天牢,人就已经没了。

    建平帝带人赶到时,便看到了这样情景——

    梁正晖四肢扭曲、面目狰狞躺在席上,不难见得死前痛苦,双目都圆睁着不肯合上,身侧孤零零落着个长命锁。

    建平帝识得这个,那年长兄对着这个长命锁傻笑,跟他说:“瑄儿,我回去就给晖儿戴上,这锁请大师开过光,定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那时建平帝尚未遇见司徒姈,自无法感受长兄初为人父的欣喜,只嘁了一声道:“长兄如今婆妈了起来。”

    兄长却说:“等你当了爹就知道了。话说回来,你作为小叔父,也是要疼爱我们晖儿一辈子的。”

    “好好好,”他不耐地甩了甩手,敷衍道:“知道了。”

    那时相伴时日总道寻常,再一眨眼,长兄最放不下的晖儿便如此死在了自己面前。

    建平帝像被人扯起了心,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轻诺的愧疚、对长兄的思念齐齐上涌,坐拥江山四海的一国帝王,就这样无力地在侄儿身前蹲了好久。

    久到脸上伶仃几行泪痕干,才颤颤巍巍举起手合上了侄儿的双目,随后取了长命锁又给侄儿戴上。

    “盛郡王的葬礼以亲王制,停灵后葬入皇陵,”建平帝吩咐身边人,“去寻上好的金丝楠木棺。”

    底下人本想着说现打金丝楠木棺压根来不及,但看到陛下如此模样,也只能硬着头皮应诺。

    说完,建平帝起身,低头看着地上血迹:侄儿罪无可恕,只求叔父善待千澄。

    看着熟悉笔迹,眼里几乎又要涌上泪来,“摆驾重华宫。”

    ——

    重华宫内。

    整个重华宫内各人低头忙碌,却又井然有序,最闲的两个人,便是已昏迷在床上的梁彦昭与坐在床边眼圈通红的皇后了。

    宁歆歆正皱着眉、执着笔,在圆桌处与几位医正商议梁彦昭的伤情。

    皇后看了心里有些发酸,昭儿刚遇刺那日,歆歆还叫了一声“母后”便哭得睁不开眼,如今不过几日,竟坚强了这么些个。

    但她能做的,却只有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不时换下他额间的冷水帕子。

    “发热是因着伤口发炎,”刘医正皱眉,“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

    “大约是因为去了趟天牢,”宁歆歆道。

    辛医正摇头,“那里潮湿阴冷还肮脏,确实......”

    “我想想,”宁歆歆拿笔杆敲着头,“让我想想。”

    她记得有个极管用的外用方子,不过平素用不到、时间太久有些忘了,“内服的药方已经定了,外用的大家都写写,再择一个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