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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喜冲大门方向一指:“是对过儿瑞宁爵爷家的新少爷,前几日才认祖归宗,又请喜酒,给改了姓氏,如今叫做纪安康。” 崔永昌拍了拍椅子把手,啧声道:“是他啊。” 瑞宁爵爷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平日里说话行事跟常人无异,然一旦说急了眼,就七个不顾,八个不管,圣贤书全都抛之脑后。 只一门心思地跳脚要跟人比个高下才成。 眼下他儿子没了,少不了要跟人大闹一场。 至于这被闹的是那小混蛋还是自己,就全看天意了。 路喜接着往后头说:“醉红楼的不敢管这事儿,但瑞宁老爵爷那里必不能罢休,舅少爷不敢擅自拿主意,又说咱们家跟纪家有些交情,才使人来跟您讨个主意。” “他不敢拿主意?”崔永昌讽笑,“他那是鸡贼,不肯沾一手腥!” 几回事情下来,早就教他看透了曲映悬那臭小子。 平日里左一姐夫、右一个姐夫的叫的亲近,私下里在阿娪跟前卖派他的不是也就罢了,还碰上个什么麻烦事儿都要往他跟前来推。 那臭小子,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则就数他是个小黑心鬼。 正说着呢,外头来人传话,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夫人叫世子爷往点春堂说话。 再问来客是谁,小丫鬟笑着往对门儿看,只说是纪家的人过来串门儿了。 崔永昌跟路喜对了个眼神儿。 串门儿?怕是来讨债了! 崔永昌回屋换了见客的衣裳,正急促促的要顺着廊子往点春堂去,曲妙妙从屋里追出来,拉着他的手道:“什么要紧的事儿非得你去?我跟你一道儿?” 这会儿临近中午,曲妙妙怕他吃酒,有些放心不下。 崔永昌看她担忧模样,越性觉得此小人儿可爱至极。 她今日戴的是一对掐丝缠金叶子的耳坠,虽没有流苏,但她歪头说话,那枚叶子挂在金珠上摇摇曳曳,恍惚间似是划过她的肩头。 崔永昌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咧着嘴冲她一笑。 也不顾跟前还有点春堂的丫鬟,他将人拉近一些,俯身在她面腮啄上一口。 “不使你一道儿,乖乖在这院等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曲妙妙捏着他衣衫的领口,不放心地嘱咐:“那你可不准吃酒!” 崔永昌言之凿凿:“不吃的。” 他正吃着刘大夫给开的调理身子的汤药,等着给老太太抱孙子呢,自是鲜少再碰那些。 听他亲口应下,小人儿才笑着点头,目送着人出去,又伏案桌前,去理手头的几笔紧要生意安排。 崔永昌到点春堂的时候,瑞宁爵已经在辛氏跟前红眼白牙地急起来了。 两家是几辈子的老邻居了,纪家这一代虽没落了,但情分摆在那里,纪爵爷又哭又闹的在跟前撒泼胡闹,辛氏还真得让上三分。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就哭上了呢?”辛氏让春姑姑过去把人搀扶起来,又添茶水,劝着教他平定才好。 “还不让哭了!”纪爵爷跳脚起来就骂:“我家死了儿子,你倒在这里说风凉话!赶明儿你家永昌蹬腿,我看你不哭!” 纪爵爷骂的正欢,这一句话出口,自己先胆怯了。 崔家小子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几次都要准备后事了,亏他娘拿银子堆着,才将将护着长大。 后来听说是送去了海外仙山求了神医,将养几年,回来能跑能跳,方是个万全的人儿。 如今他在辛氏面前骂人家儿子,此妇人手段厉害,少不得要翻脸。 纪爵爷抬眼去看辛氏面色。 果然,刚才还赔不是的脸上这会儿蒙上凛色,翻眼皮瞪人,手里的帕子也攥起来了。 纪爵爷要给便宜儿子讨个公道不假,但也没想着真跟崔家的人翻脸。 “我……我那是一时口快。”纪爵爷的气势熄下几分,叹着气又去念自己的便宜儿子。 “咱们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自打我家纪凉没了以后,连个以后给我摔砖引幡儿的人都没,好容易寻了个有血脉亲缘的外甥,认作了儿子,满青州城的设宴叫人知道。” 纪爵爷拍着大腿说话,唉声叹气的模样,显得整个人愈发苍老几分。 “这才孝顺了我几天儿啊,就叫人给打死了!” 他拿袖子沾了沾眼角,往下道“那知府衙门我是不怕的,别说是那小知府的表哥,就是亲娘老子,我也能照样打杀过去,替我家康儿报仇!” “只是……他又是你那儿媳的娘家兄弟,若我真想闹大,又恐伤了两家交情。” 谁不知道辛氏那儿媳是个旺夫命,嫁进了不过一年有余,她儿子的身子骨就一天好似一天。 是以,辛氏拿她当眼珠子一样宝贝。 今日他来闹一回,就是想跟崔家讨个准信儿。 不能自己这边忙活到一半儿,崔家又站出来说情。 那时若再让步,旁人不当他仁义,只会在背后说他是惧怕了崔家。 倏地,门外传来人声:“纪叔叔这话在理。” 纪爵爷扭头去看,来人一身水绿长衫,明珠束发,进门先给辛氏作揖:“见过母亲” 又拱手行礼:“请纪叔叔安。” 纪爵爷胡子颤了两下,才咬着牙骂:“呸,安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