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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些接过那些木匣。 想来匣中的左不过就是些珠宝金银,国公这番景象见多了,驾轻就熟。 没想到这位平宁将军,还是懂些规矩的。 “且慢。” 小厮三两步就要跑过来,闻举淡淡出声制止。 他望了苏晔舒一眼,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随手将最近一个木匣打开。 木匣中,空无一物。 “这……”苏晔舒不解。 “这些木匣不是献给国公的,怕是要让国公失望了。将军说,要向国公讨要些无关紧要的物件。” “什么物件?” “将军听闻,方才有卑贱的下人拉了国公府小姐,差点伤着她。折辱日后的将军夫人,即折辱将军。本来不应该留着那些莽夫的性命,奈何将军宅心仁厚,不想杀人。罪不至死,不代表无罪。那几只抓过国公府小姐的手,自然是留不得了。” 闻举摸着木匣上精雕细刻的花纹,惋惜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紫檀匣子,居然要装这么肮脏的物件。” · 将军府中。 藏书阁的鎏金博山炉轻烟袅袅,梅香阵阵。 沈辞南随意取了一只白玉花鸟纹的毛笔,在手中转动。 五年前萧关一役,他一战成名,受封平宁将军。刚刚受封那月,京都各位达官贵人几乎把将军府的门槛踏破,各色寻常的金银物件填满将军府。其中也不乏新奇的玩意儿,比如奇南香,比如火浣布,比如这只笔。 这只白玉花鸟纹的笔,是国公府送来的。 五年来,当年所赠的礼所存无几,独独它,沈辞南用了整整五年。 白玉在他的指尖,更显得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细长。 门口有脚步声,沈辞南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落在白玉上,没有看向来人。 “将军,东西带回来了。” 白玉花鸟纹毛笔沾了墨汁,落在京都上佳的宣纸上,笔法挥斥方遒。 “谁?” “国公让府里的人动的手。” “他倒是懂规矩。” “流了好些血,人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闻举抬头,小心地往沈辞南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半张脸在阳光之中,半张脸隐于阴暗,一张桃花面昳丽异常,如今在案前写字,还真有几分文官的气派。此时他的目光淡淡落在宣纸上,专注着笔下的字。 “可惜了。” 闻举闻言,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异,直觉自己说错话了。 沈辞南似是对方才那张字迹不满意,啧了一声,把宣纸揉成一团,换了一张新的来写。 “长痛不如短痛。找个时机,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南:啧,摸了我夫人还想活,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第7章 哭包 杀了吧。 闻举呼吸一滞,低低应道:“好。” 沉默了一会儿,闻举才小心开口问道:“那匣子里的东西……” “剁碎喂狗,别脏了将军府。” “是。” 一笔写就,沾了墨汁的笔离开宣纸,意犹未尽。沈辞南右手握着笔,端详了片刻,终于上勾了唇角。 “裱起来。” 闻举上前几步,接过那张轻飘飘的宣纸,上面挥斥方遒,写着三个字—— 栖月阁。 闻举会意,这是将军给夫人住处起的名。 他忙不迭走到门口,打算吩咐下面的人挂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将军,龙游梅已准备妥当。” 将军昨日一从宫中回来,就吩咐了下人把府中的重阳木尽数换成龙游梅,那样郁郁葱葱的一片,不过半日,已经换了样。 如此浩浩荡荡的一片白梅林,确实比从前壮观了许多。 只是,平宁将军一介武将,从前从不讲究府中的细节,如今不知如何转了性,居然开始关心府中种什么树植了,实在稀奇。 闻举不敢开口,但是想来,应该是与那位将要进府的将军夫人有关。 将军征战沙场,看似无情,不想竟对尚未进府的夫人如此上心,闻举不自觉上扬了嘴角,连带着出去时关门的动作都轻柔了些。 沈辞南一圈又一圈转着笔,白玉触手温润冰凉,将他拉回了前一世的血雨腥风。 前一世,他见着苏菱进入宫中,受封妃位。他本想着,远远守护着她,若是北梁的皇帝能够善待她,她能有泼天富贵,晚年坐享天伦之乐,身边的人是不是他,他都不在乎。 可是他一战归来,等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他安在她身边的眼线说,她过得很痛苦,死的时候,哭的很伤心。 使了些手段,他将她葬在了将军府中,以一林的龙游白梅为伴。 后来他怀着泼天的恨意,投靠了南隋的朝廷,做了敌国的将军,血洗京都,在狗皇帝的连连求饶声中,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 本以为,砍下狗皇帝的头颅,会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不是的,什么也换不回他的阿菱了。 攻下京都几日之后,他在满林的白梅中,在她的墓前,将随身携带的刀剑深刺到自己的心口。 他太懂如何一剑致命了,他也懂,活着是多么不易,曾经有那么多的人,跪在他的脚边,求他饶他们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