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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母,沈静养他到八岁,最清楚沈轻喜欢什么。 不同于乡下那帮无知小孩的笨拙幼稚,那个新哥哥,长相俊美,干净英朗,不讲脏话也不会随地大小便,因为失去过母亲,才九岁,身上就有了大人的影子。 新哥哥年级第一,市区省赛都拿过奖,比他要优秀,比他要完美,那人住在满是汽车楼房的城里,吃的三餐都是花钱现买的,玩的是电脑逛得是大商城游乐场,穿的也是名牌潮装,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新哥哥在校是同学拥簇追捧的对象,在家是懂事有教养的好孩子,更是他搬进去后,可以去倚靠趋附的对象。 只要他肯对新哥哥好,新哥哥也会喜欢他。 沈轻一直记得他妈说过的这些话,即便后来见识过他哥最为暴戾黑暗的一面,他也无法拔出他妈在他心中播种下的种子。 追随他哥,一条植入骨髓的咒语。 在闭塞落后的环境里生长,他太过孤陋寡闻,知道原来有人可以那样的闪闪发光,好像还没见到他,只光听他妈那样一说,他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进屋,阳光打在小男孩的身上,金光洒落他脚边一地,红木茶几上放着喝了半瓶的橙子汽水,沙发上晃荡着两条精瘦的小腿,暖黄纯色小半袖,印着蜘蛛侠的黑色短裤,最起初皱眉看向他们时展露的满脸困惑,就像只被蒙骗的无辜小鹿。 他可爱完美的神,他为他心动。 饱餐过后,沈静和江纪封给俩儿子发了红包。年轻人跟老一代的审美不一样,买新衣服又怕孩子不喜欢,给点现金当过年的零花钱,说让兄弟俩自己愿买点什么就去买点什么。 沈轻拿到一张绿色的拉萨,五张粉色的天安门,江箫也两个红包,加起来是十张粉色新钞的天安门。 小康之家,意思意思就够了,如果给太多,等家里要用钱时周转不过来,还得再要回来。儿子这么大了,再向之前那么哄骗着,不太合适。 收了钱,兄弟俩也要送礼,沈静江纪封见自己儿子掏出的奢华小礼盒,正要呵斥几句不学正经乱花钱,没想到江箫的礼物搁在沈静的碗边,沈轻的东西放到了江纪封的面前,夫妻俩立刻就懵了。 不敢接。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比兄弟俩突然的和好还要令人难以思议。 “妈,都是一家人,”江箫起身开了盒盖儿,往沈静面前推了推:“你这么多年也受累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东西很贵吧,”眼底突然就涌上来了泪花,沈静情绪也有些激动,伸手想碰又不敢乱碰,几次仰头去看江箫,又想笑又要哭,嗔怪着:“干什么啊这是,我都老了,还买这种东西浪费在我身上,妈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往后不要再送了。” 本打算“嗯”声就完事,余光瞥到对面某人的眼神频频往这边扫,江箫就低头多问了句:“妈,喜欢吗?” “很漂亮,”沈静眼尾的笑意止不住:“妈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江箫附和着笑了下。沈轻也掏出手串递给他爸,说在图书馆兼职,捎带写点东西卖卖,挣钱买的。 在珠宝玉石方面,江纪封不是内行人,瞧着盒子里躺的一圈黑珠金貔貅,色泽光润质地纯粹,感官上觉着很漂亮,但要约摸估个价,他觉得顶多五六百,肯定没江箫给沈静的贵。 现在看着沈静都接受了,自己要再嘱咐什么,孩子听着也烦,笑声道了谢,直接戴在了手上。 “爸也谢谢你。”铁树开了花,万古不化的冰块也终于融了,江纪封欣慰的笑笑,对兄弟俩今晚的表现格外满意。 他爸是个注重仪式的讲究人,黑塑料袋一下子全拎出来不太雅观,沈轻站在他爸身边,手指摸进兜触到那一盒烟,犹豫着要不要一起送。 “好了,”沈静笑着擦擦眼,收起小盒子,起身招呼着沈轻:“吃饱了就收拾下桌子,热汤留着先放外面晾着,能装到一起的菜都倒一个盘子里,厨房里新买的有钢丝球,仔细点别再扯坏了,洗洁精还是在煤气边上,我去把锅里剩下的汤都舀出来,你先洗一遍,一会儿我过来清。” 沈轻“嗯”了声,将手抽了回来,脱外套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捋起袖子过来拾碗。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孩子刚回来,咱俩来就行了,”江纪封挡过沈轻伸过来的胳膊,起身收拾碗筷,抬头招呼着江箫:“找个箱子,把桌上这些空酒瓶子都收拾了搬下去,下楼看着点儿楼梯。” 喝酒喝烧了,江箫正咳嗽着满桌子找水,应声点了点头,起身去后面拿箱子。 “沈轻也别闲着啊,去帮你哥忙,”沈静转进厨房前,回头催促着:“下去了顺便去南边超市瞧瞧,看老张家还开着门没,买几袋汤圆回来。” 沈轻“嗯”了声,又套上外套。 “多穿点儿,”江纪封回头说,“还有钱吗?” “有。”沈轻转身去他哥的屋。 “诶,干嘛去啊?”江箫咳嗽了声,拿箱子出来装瓶,叫了他一声。 “给你拿外套。”沈轻推门进去。 “哦。”江箫挠挠头,笑了声。 “你看看,”江纪封瞧着沈轻进了门,回头跟蹲桌底下的人笑说着:“你弟弟多喜欢你。” 江箫和他爸对视一眼,四目相触,突然就被欣慰的眼神灼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伸手揉了下自己还在隐隐发胀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