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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上拖鞋下床,在床边小心翼翼挪了一圈,最后站定在窗边的书架前,眯起眼睛寻找顾俞睡前还在写的笔记本。 他洗完澡要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顾俞坐在桌前,眉眼温柔又认真地在写那本日记,依陶嘉对哥哥的了解,顾俞绝对不是会无缘无故写日记的人,他根本不需要日记就能记住东西。 陶嘉在黑暗中握紧拳头,发誓要找到那本日记一探真相。 笔记本很好找,是米白色的封皮,和陶嘉自己用来记事情的那本长得很像,在光线不良的情况下也能几眼发现。 陶嘉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日记。 然而因为动作太急,拿出来时其他几本连挨着的书晃了晃,在陶嘉惊慌的目光中倒了下来,发出一连串的啪嗒声。 “……” 陶嘉立即把日记藏在身后,警惕地转过身去望床上的顾俞。 也许是他的错觉,顾俞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停了一霎,随即若无其事地恢复正常,陶嘉听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顾俞没被自己吵醒。 陶嘉捏着这本日记出了卧室,走到客厅打开小灯,在阳台两只乌龟好奇的视线中,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地把这本由顾俞亲手一笔一画写下来的日记看了一遍。 越看越心凉,因为顾俞在每一页的第一句话开头,都写着“土土”。 这是一本给土土的日记。陶嘉心想。 捏着页角的手指用力得泛白,陶嘉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后知后觉感到冷,才回过神来。 他茫然垂下目光,看见最新一页的日记里,顾俞写着……土土会拉二胡。 * 公寓里有一个小客房,是准备给客人住的。但因为家里很少会来留宿的客人,所以这间客房大多数时候充当了杂物间的作用,平常用不太上的东西都被顾俞有序地收放在了里面。 陶嘉推开这间客房的门,借着窗外薄纱般的月光,看见墙角的陈列架上,整齐摆放着或大或小的各种玩意儿。 有歪歪扭扭的陶土罐、缺胳膊断腿的机器人摆件、被咬了几个牙印的木雕,还有最上面一层横躺的一把小二胡。 陶嘉把二胡拿了下来。 虽然没有盖上防尘布,但这把乐器上干干净净,触手微凉,一丁点灰尘也碰不到,可见有人经常会来这个房间擦拭它。 陶嘉并不能记住顾俞究竟是什么时候来打扫这个房间的,在他最近残存的印象里,顾俞一直很忙,从前是忙着学习研究,现在是忙着处理公司事务,以及照顾自己。 陶嘉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打量起了手里的这把二胡。 就体型而论,这只二胡似乎比寻常规格小了很多,看上去是儿童专属的东西。陶嘉轻轻屈指,弹了下绷紧的弦,二胡弦发出清脆的“嘣”一声,时隔多年仍然悦耳依旧。 是把很贵的小二胡。陶嘉得出一个没什么用的结论。 他握着这把二胡,心里忽然油然而生一股淡淡的熟悉感,但试图仔细去探寻时却又消失无踪,剩下种隔雾看花般的挠心情绪。 陶嘉摆弄了一下它,无意识地嘀咕:“我也会拉嘛。” 想起顾俞日记里的“土土”,陶嘉就很生气。不就是拉个二胡?呜呜咿咿的,有什么好听。 他气得用爪子去挠这把二胡,挠了没两下发现指下触感有点奇怪,于是好奇地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二胡的琴杆上,靠近底下琴筒的部分,有一圈细细的裂痕。 陶嘉顺着摸了一遍,忍不住想,都裂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没有断呢? 又或者是曾经断过,但被人小心地用很厉害的方法修复回去了。 陶嘉的脑海里似乎飞快闪过一些碎片模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砸在二胡上。 为什么会哭呢?陶嘉自己也弄不明白。 不像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那个“土土”而愤怒。 但还没等陶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见书房门一响,紧接着房间的灯被人打开,顾俞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陶陶?”顾俞看见陶嘉脸上的泪水,怔了一下,蹙眉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我也会拉二胡。”陶嘉一见他,莫名其妙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重复道:“……我也会拉二胡。” 顾俞心疼得不行,后悔在书房外站了这么久才进来,他把陶嘉轻按进怀里,拿开二胡免得锋利的弦伤到人,一边低声哄:“我知道,陶陶会拉二胡,还很厉害。” “土土也会。”陶陶突然又不哭了,被泪水洗得澄澈的眸子瞅着他看,委屈道:“你也夸他拉得好。我看见了,你偷偷写在日记上的。” “……”顾俞有点无从解释,想了想道:“你还小的时候,我们就叫你土土,土土就是陶陶。” 陶嘉反驳他:“不是,你在狡辩。” 说完这句话,他低下头不肯出声了。顾俞耐心又哄了片刻,陶嘉才抬起眼,说:“你是不是喜欢土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是不会变的事实。 但顾俞心里深知此刻不能那么答,于是说:“我只喜欢陶嘉一个人。” 顾俞很少会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陶嘉立即感到自己已经被哄好了,但眼泪都还没干,不好意思现在就主动亲亲顾俞,只好别扭道:“我现在强烈怀疑你还和土土有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