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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过一趟公司,积压的事情处理过了。”顾俞写完最后一行字,漂亮的钢笔墨迹在尾端飞出条淡淡的弧度,在陶嘉要伸手过来光明正大偷日记前啪地合上本子,抬眼道:“今天送你去学校。” 陶嘉盯着他把浅蓝笔记本放在餐桌旁的陈列柜上,小声说:“我当然知道你要送我去学校。” 还要陪着自己上课。 昨天就把这件堪称灾难性的大事记下来了,把刚起床的陶嘉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顾俞收拾碗碟的时候发现陶嘉兴致不高,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原因,有些好笑:“因为想上课睡觉?” “没有!我只是不习惯……”陶嘉下意识反驳,仍然坐立不安。 石头爬到了餐桌上,伸长脖子嗅了嗅陶嘉啃得一塌糊涂的包子,刚想把整个身体都趴上去,碟子突然被顾俞端走。 “下次不能只吃包子皮。”顾俞说。 到达学校的时候正好八点十五分,还能赶上第一节 早课,顾俞下车的时候把陶嘉的背包拎上,两人从林荫校道上步行往教学楼走。 八点二十五分,陶嘉找到教室,一进门就直奔倒数两排的座位。 “……”顾俞伸手把人揪住,往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带了一带,低声哄:“坐中间。” 陶嘉见计划失败,只好听话地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把书摊开放在桌上,正襟危坐,模样乖得不行。 而顾俞坐在他右手侧,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公司文件。 货币金融学的老教授在八点半准点迈进教室,照例先点了一遍名,把迟到或缺席的学生一一记下来,而后推了推老花镜,眯起眼睛,朝着陶嘉的方向望了一会儿。 陶嘉霎时紧张起来,这位老教授不会刚上课就点人回答问题吧…… “顾俞,”老教授却喊了个他意想不到的名字,严肃的脸上神情疑惑,“你怎么还在上我的课?延毕了?” 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顾俞将电脑屏幕稍微往下压了一下,道:“过来旁听。” 老教授点点头,严厉目光扫过旁边懵懵然的陶嘉,没有再问,直接开始了授课。 陶嘉磨蹭着往顾俞那边靠过去,借着老教授低头调试PPT的间隙,用蚊子般的声音问:“哥哥,这也是你的老师吗?” “嗯。”顾俞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陶嘉一片空白的书本上,提醒:“要做笔记了。” 批复公司文件的时候,顾俞的耳边是老教授激情满满的教学,内容熟悉又陌生,枯燥的理论和趣味案例相结合,大部分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除了某只犯困的瞌睡虫。 十分钟后,顾俞关闭邮箱页面,目光一转,就瞥见陶嘉昏昏欲睡的样子。 陶嘉把课本端正地摆在自己前面,一手握笔,腰板挺得笔直,因为教室比较闷,他把外套和围巾都脱了下来,从顾俞的角度,可以看见自己的小男友一小截洁白细腻的脖颈,掩在暖色毛衣下边,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陶嘉闭着眼睛在睡觉,还睡得呼吸均匀,胆大包天。 顾俞盯着他纤长的睫毛看了一会儿,确定陶嘉是直接睡着了,而不是半睡半醒眯着眼睛看书。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顾俞在这一刻没有叫醒手边的小瞌睡虫。 他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看电脑屏幕,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陶嘉从小就爱睡觉,小学的时候一天要睡十二个小时,几乎是上完学回来就倒头开始睡,中途醒来吃个晚饭再继续睡。 这样的后果是作业始终做不完,于是陶嘉学会带着自己的作业本去找顾俞,央求他帮自己写一点点。 当年还小的顾俞不胜其烦拒绝了许多次,陶嘉自己要睡觉没时间写作业,也找不到人帮他写,上学时常常被老师罚站,投诉电话几次打到唐女士手机上。 这种爱睡觉的坏毛病,一直伴随陶嘉上了初中,再到高中,结果在大学还是这样。 奇怪的是,陶嘉虽然做不完作业,考试成绩却始终不错,就连老师也不忍心过多责罚他。唐女士感到惊奇,后来发现原来自家儿子的记性非常好,大多数课本内容,陶嘉只要认真扫一遍,基本上就不会忘。 某种程度上来说,陶嘉算是个小天才。 顾俞现在仍能清晰地想起,陶嘉曾经抱着书包,坐在自己教室门外的地面打瞌睡的模样。 如果不幸因为上课睡觉被顾俞不轻不重地教训两句,他就会揉着眼睛说:“没事的哥哥,书上的东西我都能记住哦。” 顾俞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脑屏幕,连助理发来询问工作的消息也没注意。 “下面找个同学来回答。”就在这时,老教授忽然放下粉笔,说:“学号尾号37的同学,在吗?” 陶嘉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差点在座位上弹起来。 老教授看了眼站起来一脸茫然的陶嘉,慢吞吞道:“是你啊,来回答一下刚才提到的问题吧。” 陶嘉:“……” 老教授藏在镜片后的目光明亮而严厉,没有出声引导。方才他就发现顾俞带来的这个学生在课堂上睡觉,碰巧叫起来了,自然要小小惩戒一下。 陶嘉不知所措地低头去看顾俞,指望哥哥能给他一点提示,并不知道顾俞刚刚也在走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