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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力地闭上双眼,攥紧了拳头,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 “父皇,无论如何,也不能轻纵了太傅。”二皇子有些颓然,但仍坚持。白白推了伊荣正给太子,他做不到。 “伊荣正德行有亏,从前犯下许多错事,处死……” 还没等皇帝说完,宁之肃走到最前面,跪下,背脊挺正。他目光坚毅,道,“父皇,伊荣正是犯下许多事,儿臣从前也想严惩了他。但现下朝廷不稳,儿臣定竭尽全力,打得苏库伦部落无还手之力,换我朝太平。至于从前的事情,就当是父皇以宽仁治天下,放他一条生路吧。” 皇帝有一瞬哂笑。 他这个儿子,怕是不知比他心狠多少倍。说起话来也冠冕堂皇了。 看来伊家的女儿把他迷得不轻。 皇帝现下瞧着二皇子不中用,又见战局还算平稳,自是对宁之肃少了许多不满。他想要专注修道,只要宁之肃不乱来,他也乐得松快。 “那就将伊荣正贬为庶民,再也不得入朝。”皇帝说罢,让两人下去,忙着跟道士走。 宁之翼站起来,看向宁之肃,甚至隐隐有跟他动手的架势。 宁之肃漫不经心,回望过去,须臾,唇角上仰,眼神里的嘲弄清晰可见。 宁之翼转身出殿。 才走到宫门,前来接应的人便道,“殿下,殿下,听说康妃寻到贵妃娘娘在宫中开支上做手脚的错处,回禀了太后。太后一生气,还没跟皇上说呢,直接将贵妃娘娘降为嫔,收回了管理六宫之权。” 宁之翼无力退后两步,只觉浑身都燃烧起来。 他回来这么些日子,大臣们多不敢搭话,界限化得分明,就是去勤政殿,也鲜少将政事拿给他过问。原本太子监国,他也想得通。 这些事情一桩一桩得慢慢来。可是现下皇帝不重视他,宁之肃简直无法无天,连着贵妃都被康妃打压,失去了后宫之权。 他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殿下?”旁边人唤他,“贵妃娘娘找人递了信出来,还等着您拿主意。” 主意,他能做什么。 从前当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儿将沉默寡言的宁之肃放在眼里。 他恨从前没看清宁之肃的真面目先行杀了他,如今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让母妃便安分在宫中过吧,以后不用回本王了。” 这是…… 旁边人低头,不敢置喙。 — 太后宫里,康妃在跟前伺候,替太后捏肩捶腿。兰贵妃被降位,没什么人在明面上提,反倒是去打听消息的太监来回,说殿上得知,太子殿下将前太傅的女儿养在别院里,恳请皇上对太傅网开一面呢。 太后乐呵呵的,又是嗔怪又是欣慰。 “伊家如今翻不了天,哀家看那女子模样极好,太子既喜欢,留着也好。” 康妃笑说,“谁能知道太子也有这般沉不住气的时候,竟直接就跟自己父皇说了。” 太后道,“他哪里是沉不住气,分明就是想着坦白了,好跟他父皇要个恩典呢。” “哎,”太后一顿,想起了什么似的,“哀家记得,上次太子来,哀家提到过伊家那个女儿,原是指给老二的。瞧着太子当时那样子,仿佛不认识也不关心,原来竟是早早地便藏进了院儿里。” 说完,太后思绪跑远,竟都想着,日后太子要女子进府,虽是罪臣之女,给个侍妾之位也无妨。只要太子能对女人上心,连带着对自己的子嗣之事上点心,其他的不重要。 第35章 盖有玄色帐的黑木马车从太子别院出发,自热闹的坊间穿过。 伊绵在马车里脱了披风,只着淡粉山茶花刺绣襦裙,绾着娇俏的双环髻,中间插一根金质流苏簪,发环根处点缀了一朵很小的艳红腊梅。 女子掀开帘帐瞧外面的街景,看见喜欢的,还会转头对坐在对面看书的宁之肃说两句。 待马车自热闹的街坊走过,到了僻静的石板路上,伊绵才消停下来,遗憾地放下帘帐,坐回原处。 见男人盯着她的发饰,似在瞧那朵鲜艳的梅花。她摇摇脑袋,晃得流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车厢内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梅花香,“你在看我头上的梅花么。是雨兰今晨摘的,我瞧着很新鲜,便簪在上面了。好看么?” 宁之肃挽唇,道,“好看,很适合你。”又问,“这么开心?” 伊绵听他这样问,眼睛弯成细细的月亮,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快要盈出来。她咬咬唇瓣,眼睛亮闪闪的,“谢谢殿下。” 宁之肃没说话,继续看回自己手中的书。 伊绵见他不说话,又问,“还有多久到?” 宁之肃两指撩开车帘一角,朝外瞥了一眼,对她道,“快了。” 伊绵不再说话,专心整理旁边放着的锦盒。仔细一数足有十余个,大大小小堆在一起。她把这当做最快乐的事情做,嘴里不由得哼起了小调。 男人余光看见她明媚的笑意,嘴角不易察觉地微扬。 只是等真的到了,原本开心的伊绵却止不住抹眼泪。 她下马车便见伊荣正和夫人在门口等着,跑过去一把抱住双亲。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却惹不住红了眼眶,哭起来。 伊夫人看她这样,心里难受得紧,忙拿出手帕,又想到自己的帕子是粗布的,唯恐伤她的脸,于是轻轻擦拭,仿佛对待珍品,边擦边劝,“咱们绵儿不许哭,这不是在一起了吗。不许哭,听到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