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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两个、三个……六个惊魂未定的小孩依次被抱离洞口。 最后一个女孩被压在预制板下面,双手拼命往前爬,身体却不见挪动。刘队长试着拉了下她的手,拉不动,问她疼不疼,小女孩说不疼。 盛时趴在洞口,心里咯噔一声,知是女孩一定是被压得失去知觉。 余震一会儿来一次,每次余震袭来,救援人员就得先撤到安全地方,等震完再回来继续挖。每次余震之后,勉强支撑的墙体就更歪斜一分。 小女孩腰以下被夹在两块石板中间,谁也不知伤势几何,医生不来,没人敢强行把她扒出来。而不远处的废墟中,还有更多人等着援救。 盛时和刘队长对视一眼,开口道:“刘队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刘队长一点头,转身去了另一处搜救点,盛时从洞口跳了下去,给女孩喂了点水。 小女孩喝了水,稍微有些力气,她不能动弹。想看盛时,只能费力地歪着头。她向盛时伸出胳膊:“叔叔,救救我。” 盛时握住她冰凉纤细的手指:“叔叔不走,叔叔在这儿陪你等医生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月。” 县里的包工头有经验,来洞口边指挥吊车作业,很快,洞口就扩大了一倍多,医生也赶了过来,只要外围的石块清理完毕,露出足够大的视野范围,就能判断小姑娘的伤势,从而正确地挪开她身上的石板。 在外围绕了一圈的赵蕾蕾也来到洞口。一开始只是发现这里人多,救援队拉来一个大瓦数的探照灯,照着洞口,靠近才听见,洞内传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介绍着里面的垮塌情况。 赵蕾蕾一听这声音立马就慌了,急忙扒开众人,趴在洞口焦急喊道:“盛哥!是你吗盛哥?你怎么下去了?安全吗?” “是我。蕾蕾。”盛时在下面喊,“我没事,你让开洞口,我一会儿就上去了。” 季月的手越来越冰凉。盛时刚下来时,她很高兴,甚至还能勉强跟他聊几句天。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头越垂越低,已经很难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再偏过头去看一眼盛时了。 “季月。坚持一下,你看,上面的叔叔已经挖开那么多了。”盛时握着她的手,来回搓,想让她的手热起来“来告诉叔叔,你以后想干什么?嗯?” 季月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回了一句:“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说:“我想当演员。” 又一波余震袭来,洞口作业的人暂时退开。这波余震比较强烈,持续了有十几秒,人刚一撤开,废墟边上那堵摇摇欲坠的墙体,“哗”地倒塌了下来,将刚刚挖开的洞口再度掩埋。 “盛哥!”赵蕾蕾顾不得脚下未稳,飞扑过去,嘶哑凄厉地不住喊道:“盛哥!盛哥!” 她这辈子从未经历如此恐惧腿软的时刻,探照灯光线强烈,她却一阵一阵地眼前发黑,想哭哭不出来,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盛哥在下面”。 “蕾蕾?你说什么?盛时在下面?”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是从大坝伤员安置处赶过来的楚云帆。 小女孩没救上来,还又困住一个记者。余震一停,人们马上又冲过去刨洞。刨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刚才堵上的地方重新挖开。 “盛哥?你受伤了吗盛哥?!”洞口刚挖开,赵蕾蕾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许久,洞里传来盛时的声音:“……没有。” 盛时不出声地倒抽着冷气。方才余震来时,洞里一个门板直直地砸下来。季月下半身动弹不得,为了避免门板直接拍在她脑袋上,盛时一把护住她的头,用后背生生扛住了那一砸。 他感觉自己被砸进地里三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门板越来越重,压得背生疼。他已无法分出精力再去与季月说话,当然,季月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洞口一分一分扩大,终于,探照灯如太阳一般,明晃晃地直射下来,哗啦一声,扣在他们头上的最后一大块预制板被挪开,盛时和季月出现在人们正下方。 刘队长匆匆赶来,带着两个小伙子和一个医生下了洞,七手八脚地挪开盛时背上的门板,把绳子套在压住季月的预制板上,指挥吊车慢慢挪开。 压力一分分减小,季月轻微地呼吸着,刘队长给她眼睛蒙上布条,几个人用手臂搭成传送带,一点一点将她传送出去。 “谢了兄弟。”直到季月送出去,刘队长才松了一口气,俯身把盛时从地上扶起来,“你没受伤吧?” 盛时摇了摇头。 “盛哥!”他刚一爬出洞,赵蕾蕾哇的一声扎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 连累带怕,赵蕾蕾绷了两天的弦儿,在盛时爬出来的那一刻,啪地断了。 盛时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没事啊。” 抬头对上楚云帆的目光,盛时指了指医护人员,用口型询问:人呢? 他在找季月。 楚云帆的眼泪一下子漫出眼眶,她紧紧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第42章 不论报花还是报草,在这种新闻现场中待上几天,都会变得很难看。 三四天不洗头不洗脸,满头满身都是灰泥,衣服滚得脏兮兮,发出难闻的馊味。 这还不是最难忍的,难忍的是,当最初紧张、亢奋慢慢褪去,无边无际的哀伤与无力开始蔓延。这时放眼望去,街头那些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人,满脸都是放空的麻木与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