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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鹤脸色微赧:“姑娘......” “方jiejie放心。”舒皖勉强露出个好颜色的表情来,说出的话语却是寒凉,“我向来是对人不对事的。” 她领着沈玉出了门,按照原路返回去寻马车回宫。 学士府一阵窃窃。 “这人谁啊?”李之海嗤笑一声。 “是来年要考的,来这里瞧瞧,问问门路。” 李之海轻蔑地“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调子,“我当是什么人呢?待我今年高中,可等着以后她带着她的男人来给我磕头。”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散去。 夕阳渐沉,此刻正是晚集,往来的人群比来时多了些,落日余晖就映在集市中间的那条河道上,渔民坐着吆喝。 耳畔俱是喧杂声,可沈玉觉得太过安静了,陛下自那学士府出来,就没讲过话。 直到上了马车,行了段路,沈玉才忍不住开口:“陛下?” 舒皖声音沉沉的:“不是让你有事来寻朕吗?” 沈玉心里一紧,即刻就在马车里跪了下来。 他早已摘了纱帽,皮肤雪一般苍白,眉目间凝着忧色,轻声回:“陛下息怒,请陛下责罚。” 沈玉心里以为的有事,是宫人来人传话,说了什么国事或有关陛下的家事,他自己被人欺凌罢了,这样的事又能算什么事,忍一忍也便过了。 但他辩也未辩,只是跪着领罪。 舒皖也的确是生了气,她满心淤塞,闷得说不出话来,满脑子只是沈玉当时无助又彷徨的表情。 可她并不想怪沈玉,这本不是他的错,甚至觉得有些心疼。 舒皖的神色还是冷的,她看了沈玉一阵,无甚情绪地道:“早上过来时,你说不愿见人,朕方想起平日里便算是上朝,你也是站在屏风后头的,宫里又没几个女官,尽是些外臣,禁卫又在外宫值守,你寻常见不着她们......” “所以才没带你进去。” 沈玉听完了这话,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跟他解释。 “离秋闱还有一月,朕今日只是去摸摸明面上的东西,不作细究。”舒皖徐声道,“朕就是怕你出事,不放心你,才嘱咐你那些话的。” 这回便换作是沈玉惊讶了。 他头一回破天荒地抬了头,与君王对视,想瞧瞧陛下这话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斯对视着,沈玉却没了主意,他不知道陛下的话是不是真的。 沈玉动了动唇瓣,想着无论如何先消了陛下的怒气才是,便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温声道:“是微臣不好,今日穿得清凉了些,在屋里又没戴着罩子,才让人......” “你住口!”舒皖一把砸了手边的杯子,那杯子磕在马车内铺就的毯子上,磕碎了一个角,转了几转滚到了沈玉脚边。 沈玉浑身一颤,惶恐极了,不知自己究竟何处说得不对,只能赶紧伏首贴在陛下脚边,以免又惹了陛下不悦。 舒皖气得浑身发抖,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沈玉,一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垫子,几乎要将上面的缝线扯破,仿佛在极力忍着内心汹涌的怒意。 “你以为朕是在责你这个?”半晌,舒皖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正欲发作,却猛然想起方才沈玉眼里含着泪又不敢哭的模样,这气便又舍不得发了。 “...先生起来坐罢。”舒皖近乎是咬着牙,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才陛下才发了怒,沈玉哪里敢起,只是抬了头,用一双忧郁透彻的眸子看着陛下。 舒皖便伸手将他拉起来,道:“是她们那些人品性卑劣,与先生穿了什么,戴不戴罩子,都没有关系,先生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她们,朕只是气先生没有来寻朕,只是气这个。” 但其实她连这个都不气,她是气哪里来的不相干的下贱东西,弄哭了她的太傅。 沈玉低敛着眉目,只能感觉到陛下细软的手正掺在他的小臂上,舒皖一低头,便瞧见男人蒲扇般的眼睫在轻轻颤动着,仿佛在害怕一般。 沈玉会怕她的吗?舒皖从不觉得沈玉怕她,平日在教书的时候,他可是毫不收敛地就生气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是为方才在学士府的事而觉得后怕吗? 映入她眼中的那点颜色皎若云间月,惹得舒皖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抚了抚沈玉的脸颊。 沈玉的呼吸乱了一瞬,他没敢再动,只是由着那只柔软纤细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轻抚着,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陛下在气什么,便尝试着道:“那微臣以后都不再说那样的话了。” 舒皖点了点头,将人扶着坐好,胸中的一团恶气早就化作一汪潋滟的水光,又开始后悔她没事摔什么杯子,定然吓坏她的先生了。 舒皖一边懊恼,一边想着究竟找寻个什么话题与沈玉开解,还没有个结果,却是身侧的人温吞地道:“陛下手上还疼吗?” 先前包扎的白布条子上渗出些血丝来,却又不至于严重,舒皖握了握手心,道:“回宫里去涂了药,明天就好了。” 沈玉眸中忧郁的神色好似消减了几分,接着回:“那陛下今日对那几人观感如何?” 舒皖如实道:“其余几人没什么印象,领我们进门的方知鹤瞧着倒是可以,还有个与她关系相近的吴桂,朕听到几声窃窃说今日哭的那个启怀香文采其实很是不错,届时便看她的答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