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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誉却半点自觉都没有。 “不试试,谁又能断言不适合?” “可明知前路将会头破血流,明知万劫不复,王爷觉得,还有试的必要吗?” “那得看这条路值或不值,若是值得,便是明知死路,我也会义无反顾,便是万劫不复又如何。” 说着状若无意地低头看向她,“那你心中觉得这路,值还是不值。” 两人鲜少如此直白地对视,往常他看向她时,她都会下意识地闪躲,她总觉得他那双眼太过锐利,总能看穿每个人的心中所想。 但这次,她却没躲。 她看见他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无措懵懂,像极了迷失的鹿。 沈菱歌没说话,周誉也不急要答案,轻夹马腹,黑煞带着两人缓慢地朝前而去。 没人注意到,赵琮就停在原地,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而后才离开。 这次骑马的感觉,对她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慢悠悠地,既不颠簸也不刺激,就像是一支小舟在湖中慢慢地游荡。 清早下过雨,微风带来草叶的清香,这样的漫步,有种格外惬意和舒适的感觉。 她从未试过和周誉这样相处,不是针锋相对,不是你追我赶,更没有冲突与挣扎,有的只是平静与安宁。 好似在这一瞬间,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呼吸间也满是静谧。 没人说话,也没有嬉笑和愤怒,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黑煞从鼻息间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喷气声,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 黑煞打喷嚏连带着身子也在抖,沈菱歌被突然的晃动吓了一跳,脊背瞬间挺直,手指不安地抠紧缰绳,那段不好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一样两人同骑,同样的马儿,同样的姿势。 但和上回不同的是,这回有双手臂紧紧地圈着她,像是风雨中唯一的支撑。 “没事,他在撒娇呢,这是嫌弃太慢了。” 黑煞是宝马烈驹,往日都是驰骋在沙场之上,奔袭千里,威武神勇,它跟着周誉这么多年,早就适应了飞驰的速度,突然叫它慢悠悠地散着步,也难怪会不习惯了。 沈菱歌却觉得很新奇,好奇的探头去看,“马儿也会撒娇吗?” “如何不会,是活物便都会撒娇。” 沈菱歌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毕竟她之前养过獢獢,它不也是瞧着威猛极了,其实是个粘人精。 刚捡着时不过藤球大小,明明给它做了个狗窝,可它偏偏不肯待,到了夜里就跳上她的床,抱也抱不走。 许是被人遗弃的记忆太深刻,它就可怜兮兮地缩在被子上,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时儿可怜巴巴地发出几声呜咽,任谁瞧了都会心软。 后来她也习惯了,小院空寂冷清,时常都是她一个人待着种花看书,有个獢獢陪着她,才算填补了独自一人的空白。 这么想着倒是没那么怕黑煞了,动物没人那么复杂,它们只有单纯的喜欢与不喜欢。 黑煞在闹情绪,不肯往前走,正好也骑了有好一会,周誉便拉动缰绳,停了下来,率先翻身下马。 “下来,我们先哄哄这倔小孩。” 沈菱歌迟疑地哦了声,伸出脚去够那马镫,但这马镫是根据周誉的身量所制,对于她来说有些远了。 她又不愿开口向周誉求助,便只能憋着气,用脚尖去够那铁疙瘩。 可这玩意像是在和她开玩笑,好几次都堪堪擦过她的脚尖,但就是踩不稳,偏偏她又不敢伸得太长,生怕没坐稳就整个人栽下去了。 周誉在一旁看着她费劲的样子,注意到她脚上并未戴着那条脚链,轻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说错了话。” 沈菱歌狼狈地撑着上身,不解地低头看他,他又说错什么了? “并不是所有活物都会撒娇的,至少有人就不会,向我开句口便这么难?” 大约是方才的气氛太好,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周誉是谁,没有阶级之分,没有高低贵贱之差,只是单纯的两个人。 在周誉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急着拒绝和推开。 而是比较了一下难度,最后还是确认,服个软更简单。 周誉耐心地等着,在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掌放进他掌心的那一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握着她的一只手,再扶着她的腰,将人轻松地带下了马。 等下了马,才发现周誉没说错,这小家伙脑袋不停地摇晃着,鼻子在喷着热气,还有暴躁地刨地动作都在表示,它正在发脾气。 这还真是长见识了,还好她的獢獢除了黏人之外,倒是从来不会发脾气,只可惜,这一世怕是再没机会遇见獢獢了。 沈菱歌看着黑煞,一时有些低落,恰好这时,周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要不要试试?” 她再抬头才发现,在草场附近巡逻驻守的下人,送来了好些东西,有刷子还有马儿喜欢的豆子玉米等,倒真有两分他说的哄哄的意味。 周誉拿了筐中的马刷,正熟练地给黑煞刷毛,这倔家伙方才还摇晃着脑袋,怎么都不肯停下来,这会却乖乖地任由他梳着身上的毛发。 今日真是打破了沈菱歌太多的认知,她以为的周誉应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