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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崇白说完,鼠眼上的两道贼毛耸动两下,不待独眼龙出去,又将他叫回来,继续吩咐。 “告诉他,只许他一个人。草药我已经藏好了,要是他敢带一兵一卒败了我的规矩,我就亲手毁了它。” “是!” 独眼龙兴奋至极。 “这个偷袭我们藤原君的坏家伙,终于落在我手里了!”柳崇白感到舒爽至极,双臂为枕,朝着自己的软椅倒了下去,翘着二郎腿静候佳音。 不是柳崇白狂傲自负,他的一百零八将是东瀛最快的刀,每个人都有开山劈石的本领。 若是一个人,柳崇白没把握拿下王修戈,但是一百多人,从山脚一路杀上帽山来,那却是不易。 而以王修戈那不可一世的拽样,他会单刀赴会的。 密信上说,姬昶是他的外父,姬昶之女,是他的妻子。 这样的关系,的确值得冒险。 柳崇白重新引燃了自己的烟斗,多点了几枚烟片,满屋子里烟气腾腾,吸食起来格外令人rou麻骨痒。 他颇得妙趣地沉沦在自己构筑的曼妙幻境之中,闭眼手舞足蹈地陶醉,不知今夕何夕。 独眼龙突然回来了,拉长了声音由远及近—— “大大大大……王,姓王的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了!” 柳崇白舞动的双手猝然一停,他直愣愣看了眼屋外,但随即平定了下来,眯眸冷笑道:“再探再报。” 十几个人。 没有关系,赔得起。 柳崇白暗自安慰自己,等心境平复。 独眼龙又来了,“大王,姓王的,杀了五十几个人了!” 柳崇白开始咬牙切齿:“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他在自己石头砌成的堂屋里踱步来回。 自从三年前来到中原,以野人为名进行掩护,还是头一次碰见如此劲敌。 “大王,要不,趁他没打上来咱们赶紧跑吧。” 独眼龙挨到柳崇白跟前,劝说道。 “姓王的不好惹,他一个人我们都打不赢,而且他的帮手也在山下,要是等他杀光了人上来,我们就……” 话音未落,柳崇白劈手一巴掌,一脚将他踹趴在地。 “混蛋!王修戈袭击藤原君,是整个藤原家族的仇人,大敌当前,就算切腹自尽,却绝不做逃兵!我要他付出代价!” 没有临阵脱逃的武士,那将不配称之为东瀛武士。 就算是死,姓王的也别想全须全尾地带着血月齿走下山去! 独眼龙被打趴在地,差点儿爬不起来,但还是灰溜溜又钻了出去,这一去之下,便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等没有了动静,柳崇白配上腰刀,也走出了石屋。 尽管做好了准备,但当目睹面前的一切之时,武士出身的柳崇白也不禁面部抽搐,隐隐发白。 山前云岚瑰紫,暮色半昏,最后的夕晖沉坠入即将到来的夜。蜿蜒不知几许,直至没入云深不知处的台阶之上,浑身沐血的玄衣青年拄剑半跪,锋利的剑刃淬着猩红未凉的血液,一滴滴流下。 他身后,残肢断臂,尸积如山。 剑刃下,亡魂无数。 厮杀之后王修戈已经力竭,他已浑身刀口,长衣褴褛,最深的刀口是腹部长长的一道刀伤,入约寸余,正汩汩地渗血。 没法止血,也无力止血,王修戈右手捂住腹部刀伤,撑剑缓缓而起,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厉的眼眸杀意必现。 他还有一战之力,但是,这个人已经不能再杀。 “你的条件,孤做到了。一百零八人无一生还。” 这犹如修罗宣判一般的声音落地,柳崇白望着死去的同道的尸首瞳孔急剧战栗。 武士长刀在刀鞘之中战动,犹如呜咽悲鸣。 血海深仇,誓要以血还报! 柳崇白拂掌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北夏最闻风丧胆的敌人,不愧是……活捉了,藤原君的人。” 他说着,声音开始变冷,最后,他阴鸷地,咬着牙道:“你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他自曝身份,王修戈不感到意外。一路杀上来,王修戈已经从死士的刀法之中悟出来了。 这所谓的帽山“野人”,根本不是野人,而是偷渡而来的倭人。近年来,倭国频繁发生海啸,皆因地龙与火山喷发,无数沿海打渔为生的倭人乘船逃难来到了中原。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贪得无厌更穷凶极恶,并不安分的倭人在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为恶,若不严守海关,为后世遗祸无穷。 只是,他是为了什么而来,他还记得。 “交出血月齿,孤可以答应你,放一条船送你回东瀛。” 密州近海,周遭海路四通八达,乘船漂流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倭国。 倘若这个倭人答应,放船出海归乡王修戈愿一肩担下。 柳崇白却毫不领情,闭眼摇头道:“不不不,我从来到中原起,就没有打算再回去。我要死在中原。” 他握住腰间弯刀,咧嘴:“血月齿我手中的确还有一株,足够挽救姬昶的命,请。” 虽然已经负伤,但王修戈没有丝毫避战之意,更不担心柳崇白逞jian耍诈。 随柳崇白进入内室,屋中烟气弥散,尚未退去,呛得人眼眶发红直皱眉。柳崇白往横椅上一躺,找到最舒服熟悉的姿势,本就窄小的眸子轻轻眯成一道缝,盯着停在石桌之前等着谈判的大靖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