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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姬嫣回姬家已有些时候了,最初回家中时,叔伯兄弟姊妹全都在场,提到现在姬嫣在朝中的风评,无不扼腕忧愤,誓要与皇家讨个说法,经过姬嫣的几番劝阻,终于缓和下来。 叔伯都不够冷静,姬嫣只愿参考父亲的意愿,待人散尽,姬相单独将姬嫣留在角楼偏厅之中,问她:“呦呦,皇宫内院之中生存,殊为不易,这一点当初太上皇赐婚之时为父就曾告诉过你。你若不愿,父亲就算豁出性命,也不可能让你成为太子妃。我想,只怕太上皇也不得不顾及我姬家面子。这一次,倘若你不肯再回去,父亲便上太极殿,与皇帝论理,让她开释我的女儿。” 是的,父亲其实劝阻过。 但姬嫣没有听劝。 其实姬家的面子,说好听了是千年世家,说难听,内里早已不如百年前,除了父亲尚且在朝中为相,河东老家那边已几乎是一盘散沙。要违抗皇命,代价又岂是泛泛,她不愿让父亲为她牺牲什么。 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年,王修戈将潘枝儿带入宫闱,却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但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不能选择就此留在姬家,那会更让千年家族蒙羞,令父亲在朝中亦受人指点。 姬嫣垂下面容,艰难挤出笑容:“父亲,‘开释’之词,您言重了,女儿没到那个地步,只是最近确实疲惫了,乏了,回家小住一段时间,也算养病,过一两个月便回去了。” 姬嫣在姬家,隔三差五便有人过来慰问她,送好些她从前在闺阁时爱吃的爱用的东西,姬婼更是与她形影不离,在家人无微不至的照拂与陪伴之下,姬嫣早就从那道阴影之中缓过了神来了。 今后的路,无非就是冷宫生涯,但比那些被废的皇后还算是好多了。 她也不会再妨碍了谁,宫里也无非就是多了一双筷子而已。 姬婼每次一提起这件事来,都义愤填膺,恨不能用她尖尖的小猫爪子狠狠地挠花潘枝儿的脸,虽没有见过,但她笃定,“一定是个长得斯文白净,外表柔柔弱弱,但满腹心机的女人,这种女人上金陵街坊一抓一大把,十二花楼里更是数不胜数,这皇帝怎能眼瞎成这样,到手的东海夜明珠他丢了不要,转头去捧一条河滩上发臭的带鱼!” 姬嫣抓她的小脸,“你这话关上门说说就罢了,可别张着大嘴巴出去乱嚷。” 姬婼哼哼唧唧,脸蛋被捏得变了形,说话也含糊了:“我可不会那么没脑子,人前给那花心大萝卜皇帝嘴下留点德。” 姬嫣闻言,却怔了一怔,接着,她松开了手,低声道:“其实,他不花心。”觉得姬婼可能不信,她笑了下解释,“在历代的君王里,他算是不花心的了吧,你知道吗,就在我出宫的前一天,他还告诉我,为了潘枝儿,他愿意以后再也不纳妃嫔了。” “呦呦,”姬婼怜爱地摸摸她小手,“你可别伤心啊……” 姬嫣摇摇头:“我伤心什么?早就不伤心了,他不配。” 姬婼重重点下脑袋:“对,就当他死了。”说完赶紧捂嘴,机灵地左右瞄了一眼,又凑到姬嫣的耳朵旁边,悄悄地道:“呦呦,你就当自己,早就守寡了。” 姬嫣噗嗤一笑,扭脸看她,“好呀,我不过虚长你几岁,这就守寡了?那你何时成亲呀?” 听说了姬婼不想嫁人,她果然瞬间耷拉下来脸,“哼,要是嫁人,还不如和呦呦一起过一辈子呢,咱们谁也不要臭男人!” 姬嫣待要再戏谑她几句,透过楹窗,忽传来一道沉闷的钟鸣声。 姬家簪樱之家,钟鸣日日都有,并不为奇。 姬婼笑道:“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要叫晚饭了?” 接着又撞了一下。 姬嫣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好像不是。” 再接着,鼓楼的那口大钟,又撞了一声。 三下过后,姬嫣与姬婼的脸色已变得发白。 这不是叫饭的钟声! 直至四下、五下,姬嫣的心完全沉了下去,她的身体开始发抖,额头开始冒冷汗。 直至七下,忽然完全停住。 姬婼大叫一声:“不可能!” 七下,在姬家,这意味着有人死亡。 姬嫣唰地起身,推开房间的门狂奔出去,姬婼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也急忙追出去了。 姬嫣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狂奔穿过庭院,正与迎面而来的母亲身边的婢妇撞上,姬嫣趔趄着险些跌一跟头,苏氏定睛一看,快拉了一把姬嫣,嘴里急呼:“娘子,夫人不见了,快去找夫人!” “娘去了哪……”姬嫣急忙跟着苏氏去找林夫人。 苏氏平日里注意保养,五十岁的人看着同三十岁没两样,这是第一次姬嫣不用细看就能看到苏氏眼角的褶皱和发丝间隐藏的白发,苏氏快走如飞,声音含着无限凄怆:“娘子,弢郎君……没了。夫人只怕也要想不开。” 姬嫣只知道兄长姬弢征战在外,理国不过是才拥兵自立的小国,尚未得到大靖的承认,地广人稀,因此兵少将寡,兄长自幼习武,精通骑射,又怎么会…… 七声钟鸣已过,这件事已经定了性成为了事实,可直到现在姬嫣都还不敢相信。 “哥哥的遗体呢?我不相信他会输给理国人。” 姬嫣话音刚落,只听见前方重重树影后传来姬婼的惊呼:“夫人!你怎么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