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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我知道了。” “坐罢,别站着。” 萧还慎闻声,缓缓地又入了座。 鹤发苍颜的老人啖口茶,道:“得知你留意到假铜板的事情后,我心下甚慰,便与隋意打了个赌。” “我赌你能查到他的头上去。” 寻常人听得此话应该高兴,但萧还慎是自幼在赌场里混迹惯了的,一听“赌”这个字眼,十足的警惕心便升起来了。 “既是赌,应当,有赌注的罢?” 山长欣慰地点头道:“没错。若我赢了,待隋意回京之日,我要他将你捎上。” …… “总之大约就是这样。祯儿meimei,吓到你了。” 突闻这般大事,当然被吓到了。不过还好是虚惊一场,小世子并没有谋逆、也没有叛君。 “大家都没事,就是最好的。”陆宜祯顿了顿,“不过,通州的知州,要怎么处置呢?” 隋意笑了笑:“那只有官家知道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下山的石梯边,而那六名黑衣人,早在任务完成后就隐去了身形。 难得没有第三个人。 陆宜祯蓦地感到有点局促,努力地想将身上的情怯感驱散。 “那个,那个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呀?意哥哥,你是给他们下了什么奇怪的命令吗?” “也没什么。”隋意轻淡道,“不过是告诉他们,不得靠近祯儿meimei一尺距离,否则,伸胳膊的卸胳膊、伸腿的卸腿罢了。” 小姑娘微微一滞,听到心底有嫩芽破土的声音。 “……为什么?” “武人身上煞气重,恐他们惊扰到祯儿meimei。” “但我并不怕的。” 这句“不怕”,不知指的是黑衣,还是指的其他。 陆宜祯道:“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儿,意哥哥,我也成人了。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当面同我说。” 就好比这回的闹剧,又好比,两年前做的离京的决定。 隋意静默少时。 “我只希望祯儿meimei能一如从前,永远干净。” “意哥哥,你小看我。或许,我与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呢?” 明亮的日斑筛了小姑娘满身。 “一滴墨,滴到了一杯水里,当然会将它染黑,但倘若是一池水、一片海呢?” 仿似没料到小姑娘能给出这么个比喻,隋意微怔了怔,随即,桃花眼端视着她:“祯儿meimei可以做一池水、一片海?” “现在或许还不太行。”陆宜祯伸手攥他袖子,信誓旦旦地保证,“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隋意忽而笑了。 梨涡显着、语调温柔:“好,我信祯儿meimei。” 小姑娘的眼眸直视着他,心跳倏然间漏了一拍。 “意哥哥……” “嗯?” “我,我有些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后,小姑娘仿佛有点不太好意思,面颊渐渐腾起红晕。但她没有回避,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少年人的眼。 好像要叫他看清楚自己心里所有的认真似的。 隋意眼睫颤了颤,眼底浮起浅浅的讶色。 但这丝惊讶很快便被幽邃所抚平。深色的瞳仁似古潭般茫茫不见底。 陆宜祯掌心已紧张地冒出汗了,但她没有松开攥着小世子袖口的手。 就如同一次最简单的告白一样,她深吸口气,说:“这并不是儿戏,我心里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那……” “意哥哥,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不是对meimei的那种?” 这坦诚真率的目光几乎叫人无所遁形。 隋意久久地不语,桃花眼里揉进了一层雾气,神色被掩着,难以分明。 “我不知道。” 他说。 …… 隋意是生平第一次辨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对任何人,喜恶都有可以衡量的余地,可对于陆家小姑娘,轻飘飘的字词却并不能足以形容。 他一定是喜欢她的。 所以年少时放任她走近自己,到后来,护着她、宠着她已成了习惯。 但也许是喜欢与喜欢之间的界限并不分明,他竟难以很好地明晰出这喜欢究竟到了哪一步。 小姑娘的心意,隋意早前就知道了的。 那日在奉山顶的桃林中,他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意,故意靠近她。 可这靠近,并没有令他得到一个明白的答案: 他不会心跳加速、亦不会神思恍惚,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潺潺如流水般的舒适与安悦——这与他所见过的所有陷入情网的人的表现,都相去甚远。 心绪纷乱之下,又故意打断了她。 想要冷静,所以躲避她、疏远她,那些她以为的旁人在场的巧合,大约有七八分都是他不着痕迹的安排。 ——倘若小姑娘知道了这几日的事,是这般的九曲回肠,定是要骂他“可恶”的。 …… 隋意抬指叩响了屋门。 萧还慎已离开了,屋中木椅上,只坐着奉山的山长。他开了一坛酒,就放在中央的待客桌上,醇香的酒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冯老先生。” 隋意朝他行了个揖礼。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冯山长一面倒酒,一面诧异地瞥他。 “你家那meimei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