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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小世子今日穿了身青裳,和背后的苍木翠叶几乎要融为一体,加之刚刚萧还慎心中装着别的事,这才没能一下子留意到他。 “萧公子。” 对面人满身世家大族的风雅,着向他微微颔首。 萧还慎眯了眯眼,好似猜透了他的来意、又好似没有,哼笑道: “倘若世子爷是为了我怀里这两枚铜板来的,那我认栽,你尽管告诉夫子去罢。” 隋意慢条斯理地垂手,理了理袖子。 “萧公子何必装作不懂。我的来意,你不应当很清楚么?” “我萧某人比不得世子聪慧,世子不明言,我又如何能清楚?” “那好,我就直说了。”隋意凝眸望他,一字一句,“萧还慎,我meimei性子纯稚,与你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你少招惹她。” 萧还慎顿了顿,突然笑出来,语气带着十足的调侃: “你又不是她亲哥哥,管这么宽啊?那——”他故意拖长调子,“如果陆姑娘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你难道还要把她的心上人拖出来打一顿不成?” 隋意默然片时,避而道:“这都是尚未发生之事,萧公子何必与我顾左右而言他?” 萧还慎无赖惯了,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就是会揍的。” “我这人一向爱看热闹,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妨给世子你透个消息……” “你那位单纯的meimei,她心里,确实是有人了。” “……” 隋意有须臾失语,随即看向道路中央的人,缓缓地牵起唇角,语气却渗冷。 “萧还慎,我meimei经不得你这样诋毁。” “苍天明鉴哪,我可没诋毁陆姑娘。这些话,全是她自个儿告诉我的!” 心里默默地想,这眼神中的话语、也是话语,没有错的罢? “我同你说句实话罢,原本如若没有这道天堑似的障碍,我还真想与你meimei交个朋友。这样,说不得你最后要拖出来揍的人,就变成我了。” 萧还慎道:“可谁叫陆姑娘心里早早地就住着别人了呢?可惜呀、可惜呀。” 他叹着,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隋意隐在浓荫下,并没有出声阻拦。 他眼睫微敛,止不住地在心中反复衡量方才萧还慎那一番话的真假。 连日来,小姑娘吞吐支吾的神情再度钻入脑海,而今日这句答案,却叫他如拨云见日般清明了起来。 她……心里有人了。 亲口告诉萧还慎未必是真;可这句话,更未必是假。 倘若真是如此。 那么那人,到底会是谁? 隋意蓦地回想起小姑娘温软如水的语调和两颊淡红的神情。 下意识想到,这副风景,并不该被旁的男子瞧去。 掌心的刺痛叫他稍稍稳了稳神。 多年面对已知情况抽丝剥茧、条分缕析的习惯,在略微动摇后,又回到了原轨。 他开始缜密地思考。 陆家小姑娘的异样,出现的最初时间是在,进入奉山的第一日…… 不,甚至比这还要更早。 早到,早到……两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隋意记起来。 那日,他故意岔开血案的话题,骗了她后,只以为她在生气,可她却说: “并不是”。 在得知老太太为了顶撞一事唤了她入院,他等候在外,她出门口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是: “会对你好”。 离别前夕,那个中秋,她哭了一场,又自顾原谅了他,甚至还带了礼物前来道别,那时候,她对他说的话是: “等你回来,我就是大姑娘了”。 …… 这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刻在脑子里的、又或是趁机涌出来的碎片,几乎叫隋意有些恍神。 从来算无遗策的少年发现,这所有关于小姑娘异样的一切,地点在变、时间在变、背景也在变。 而不变的,从始至终,只有他。 …… 陆宜祯恢复生机的第二天,隋意身边的小厮博古突然扣门造访。 奉山顶的桃花开了。 巳时,陆宜祯换了身浅樱色的裙裳,心有忐忑地来到了通往山巅的石梯边。 邀她赏花的隋意早已等候在那。 他今日着的是一袭素衣,整个人如同天边的流云一般隽雅。瞧见来人,唇角绽开清淡的笑意: “祯儿meimei果真没有食言。” 这话应的是七日前,两人白爬了一趟山后,曾有过的那场问答。 “我自然是言出必行的。” 陆宜祯勉强压下心底的不自在,提起裙摆,噔噔地往山上跑。 她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面对隋小世子时,只当野炊那夜的尴尬事从未发生过! 隋意显然也没有旧事重提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桃花眼望着小姑娘单薄纤细的背影,里头光暗明灭。 山顶的桃花开得很美。 绵延一片的浅绯,像是夕照时分被余晖染透的红云,偶然有山风吹过,桃花瓣便纷纷簌簌地抖动,浅波荡漾,绯雨无边。 陆宜祯不禁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飘落的桃瓣。 “这里的花儿可真好看,京城城郊的杏花林都没这桃林的壮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