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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脸颊攀上热意, 正欲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又想到,这么做岂不就是坐实了对方的话意? 于是她强自昂首与少年对望:“意哥哥才是,昨晚一夜都不回府, 你究竟干什么去了呀?” “自然是给祯儿meimei寻新开的吃食铺子去了。” “胡说,昨日明明还在宵禁呢,入夜了没有店铺敢开张的。” “这话极对,不过,祯儿meimei忘了?我还可以翻墙。” “那……主人家不会报官吗?” “不会。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这个道理了。” 陆宜祯将信将疑地瞧着隋小世子:“真的?” 小世子却不答,只是桃花眼中的笑意越积越浓,最后“噗嗤”笑了出来。 陆宜祯立刻明白自己是被他骗了,面颊酡色不退反增,咬牙愤然:“你又捉弄我!” 少年一身芝兰风度,被指责了也丝毫无愧,态度敷衍又从容: “是啊,骗了祯儿meimei,对不住呢。” 可偏偏只是这样温柔潦草的一句话,却仿如一尾羽毛落入了平宁如镜的水池、一片梅瓣嵌入了洁白无瑕的积雪。 扰得涟漪荡漾、冷梅生香。 陆家小姑娘脑中嗡然,反应过来,登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一手揪紧了自己的衣襟。 夏日的衣衫料子柔软纤薄,指尖甚至还能透过衣料,感受到皮rou之下赤红心脏的急促跳动。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但将值豆蔻年纪的小姑娘本能地知道,如此异样,是需小心隐藏、不能被旁人所知悉的。 庭中忽然起风。 盛夏的暖风吹动翠绿的竹枝、吹过古典雅致的假山荷池、撩起了藤椅上的少年的碎发。 “这么生气?” 隋意望着小姑娘乌亮的后脑勺,略觉好笑。 但自幼聪慧的少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哄人的奥义所在?是以,他故意用一种懊悔苦恼的语气说: “是我说话不知轻重了,祯儿meimei你就原谅我罢。我保证,待三日禁足一过,我便把城东、城北的小食都给你买来,补全上回缺的。” “我不是……” 小姑娘讷讷地转回身,在触到少年身影时,视线立即缩回来、垂落到自个儿脚尖上。 她该怎么告诉小世子,她并不是在生气呀?只是,真正的原因,她又羞怯于说出口。 “哎,我本不欲如此。” 那头的人顿了顿,一副诚恳的模样。 “可谁叫祯儿meimei看起来实在是太好玩儿了呢?” 好玩儿? 陆宜祯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正想开口问问他—— “你是把我当成陆小嗝那只白毛犬了,还是把我当成徐家小五那只奶团子了?” 但话音还没出口,后方的院门倏然“笃笃”被人扣响。 她只好将心头的九分不甘和一分委屈全吞进肚子里,抿着唇,转身朝门口眺望而去。 院外进来一个小厮。 “世子,官家召您入宫。” 正坐于藤椅上的隋小世子闻言,眉梢微挑,只应一句“知道了”,好像并不怎么惊讶。 反倒是被截过话头的陆家小姑娘很是吃了一惊,杏圆明润的眼眸左看看小世子、右看看素衣小厮,脑袋顶上就差没冒出来“为什么”几个大字。 起身的隋小世子见她模样,叹了口气,遂将目光投向小厮:“来人可有告诉你,官家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回禀世子,成公公说了,如今劫杀案虽已告破,但官家以为其中还有许多疑点,此次宣召,也正是为了商议这件事。” 陆宜祯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再回头,隋小世子正立于竹荫下,微微露出嘴角的梨涡,向她告别: “虽然很想同祯儿meimei继续说说话,但官家的谕旨我也不得不遵从,祯儿meimei不会介意罢?” 陆宜祯飞快摇了摇头。 爹爹也经常因为公务不能陪她呢。 “这就好,我先送祯儿meimei回府。” “不用不用。这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隋意便不再强求:“如此也好,那就一道出去罢。” 陆宜点点头,跟在少年身后离开了院子。 未时七刻,日头颇毒。 草木假山映在地上的影子显得格外清晰。 陆宜祯的发顶被晒得发烫,连带着整个脑子都有点晕乎乎地。 急于躲避暑热的小姑娘灵机一动,跨跳一步,偷偷藏进了身前少年的影子里。 这一年,靖国公家的小世子虽说还未及弱冠,但身姿俨然已是一副大人模样,颀长俊挺;反观陆尚书家的小姑娘,身形仍未抽条长开,犹如一朵青涩而稚嫩的花苞。 ——恰恰好能够完全缩进少年郎的庇荫之中。 小姑娘低头望着脚下浓荫,窃喜于这隐秘而微妙的联系,唇角忍不住弯弯上翘,步伐也变得轻盈松快。 收到最欢喜的礼物时的心情,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小姑娘心想。 …… 出府要经过正厅。 此时的靖国公府正厅里,候着许多人。 陆宜祯进门后,留心数了数,府上的熟面孔,除去隋老太太以外,恐怕都在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