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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情扭曲而怨悔,可通身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徒劳地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好似是想说些什么话。 隋意微一挑眉,笑道:“你非常悔恨信了我?” 被理解了话意的濒死男人,胸膛急促起伏。 “那你怕是悔错了。”隋小世子拢起双袖,望着他,温柔地说,“冯家有幕后主使一事,我可并未诓骗于你。” “所以呀,你信我是死,不信我,无非也是死。这条路,你们从一开始便走错了。” 血泊中的男人似乎还有些什么微弱的挣扎响动,但隋意在说完这番话后,便直起了身子、移开了眼眸,并未管顾。 绕开脏污血迹,他提步正欲离开此地,却倏然脚下一顿。 背后有活人的目光。 他冷着一双桃花眼,缓缓地侧了侧身。 仿佛没料到院中衣裳染血的少年在经此大乱后还会有这般敏锐的知觉,从草屋破洞的纸窗后头露出来的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被他瞧见的第一刻,便僵直得定住了。 好半会儿,那只眼睛才眨了眨,瞳中飞快地流过一丝纠结犹豫,但立马便被惊恐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向慕所掩盖。 眼睛不见了,窗后人藏了起来。 隋意神情微动,旋即收回视线。 他整整衣袖,复不紧不慢地踏过满地污泥血糟,身影渐渐远去,在雨后残阳的照映下,没入了群山苍翠之中。 …… 一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文焕站在rou铺后院的西屋内,盯着满目简陋整洁的陈设,正在静静思索。 先前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录事,这时候急匆匆地冲进门槛,作揖道:“这李氏rou铺的异况,属下方才已同邻里探听过了。” “有何发现?” “回禀大人,据旁近的人家所言,李氏rou铺已在此处开张有几年时间了,也算是个老字号,只是店家生性孤僻,从来不和周围的邻居有过多往来,所以他们对其也是知之甚少。” “至于这rou铺的关门时间,周边的百姓都说不太清楚。昨日还有人瞧见店里的屠夫接了几桩生意,但是今儿一大早,rou铺便未再开门。” “并且昨个儿夜里到今日,邻居们也没听见、瞧见什么大动静。铺内物品繁多,店中的人纵然要搬走,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现下这铺子里的东家、伙计,全数皆不见了,百姓们都说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呢。” “凭空消失么。”裴文焕摩挲着下巴,垂眸喃喃。 猛然间,他似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赶忙迈步往门外走去:“领军卫!” 正在东屋门外查看脚印的领军卫闻声小跑而来:“裴大人,有何吩咐?” “找密道。”裴文焕言简意赅道,“这rou铺里,定有地道、暗格之类的东西,铺中之人应该就是借此逃出去的!” “是。” 领军卫抱拳退下。 小院之中,很快响起了敲墙、凿地的“咚咚”声音。 裴文焕站在西屋檐下,肃神望着杂院的格局。 院落并不大,西侧有一口水井,为免秽物掉入井中,井上还支了一顶木棚子;东侧则是五口大水缸,以及几排晾晒rou干的木架子。 此刻架子上的rou干已经全被收走了,只剩几片空荡荡的竹筛子。 裴文焕抬手招来录事,沉声问:“这李氏rou铺周遭,最近的一口井,在什么地方?” 录事想了想:“属下走访邻里时,曾在这杂院后巷的拐角处瞧见过一口井,不过是公用的,从院子后门出去,只需走百十步路就到了。” 裴文焕幽幽笑了声。 “既有私井,又何须五口水缸蓄水;公用之井既是便捷,又何须自挖私井?” 录事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裴文焕的话中之意,忙躬身道:“属下这便叫禁军来探井!” …… 又窄又静的暗道里,盔甲摩擦之声窸窣入耳。 裴文焕被护在队伍中央,抬头便能瞧见高高举在最前方的引路火把。 在这幽长的地道中走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终于能看见尽头。 裴文焕踱出藤蔓遮绕的洞口时,天色已然昏沉下来,西方的残阳只余一个拱端,再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暮色便会吞食掉所有的天辉。 洞外修整的队伍陆陆续续地燃起火把。 查看地形的领军卫,这时也走了回来:“裴大人,附近都是荒山野岭,并未发现活人踪迹。粗略一算,此地应当已在天波门外五里处。” 裴文焕略作思考,道:“天色已晚,而且我们带来的人不多,敌暗我明,切勿轻举妄动。” “这样罢,你将人分为五路,留一路驻守原地;剩下四路,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查看,叮嘱他们勿要放过一丝线索。若是碰上活人、村庄,不要打草惊蛇,先回来告知与我。” “是。” 又等候了小半盏茶的时辰,前往北方查探的禁军,忽然跑回来了一个着急忙慌的小卒。 “卫长!裴大人!” 裴文焕闻声,登时撩袍从歇息的石头上站起,迎上去问道:“发生了何事?” “找到了!我们在林中找到了先前被劫走的三名官家女子,宁嘉县主也在其中!她们互相搀扶着,好像是,逃出来的,后边没跟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