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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意亲自伸手,摆弄调整她投壶的姿势。 陆宜祯像模像样地维持抬手的动作,维持了半天,听到他终于发话:“可以了,投罢。” 小姑娘便凝着眼眸、抿着嘴唇,信心十足地掷出签子。 “咻!” 竹签子自空中掠过一道虹桥般的弧度,最后…… 栽进了竹筒前方雪娃娃圆润的肚皮里。 陆宜祯难以置信,睁大眼眸望向一旁美人靠上的小世子。 怎知后者在初初的一愣神后,便毫不留情地笑了出声,恣意惬然之状,更胜从前任何时候。 小世子笑起来很好看。 唇角的笑涡俏皮又秀气,桃花眼弯如月牙,彷如清风微漾的一池春水、又彷如六月盛开的栀子芬香。 让人光是这么瞧着,就生不出半寸怨怼责怪之意。 …… 廊上不远外,公爵府的老嬷嬷招来身后的女使。 “快,去将此间之事细细与老太太通报,就说意哥儿同陆家姑娘玩得欢快,还得晚些时辰才回。” 女使诺诺地领命离开了。 陆宜祯手握一把竹签,稍一偏头,就撞上了老嬷嬷的目光。 向来严肃持重的老妪,此时却是微微笑着的。 眼中轻漠不再,竟对她露出几丝慈爱来。 第10章 青梅第十 有种精怪叫美人蛇 腊八过后,年味愈重。 赵京城内的空气里弥漫着屠苏酒和腊rou的味道,红灯笼红贴纸覆满了屋檐门框。 大街小巷间,偶然能遇上不知何人堆砌的雪狮子、雪骏马。 若逢不下雪的天气,潘楼街、天街、州北瓦子等地界就人头攒动,皆举目盼着香车上的舞姬能跳一曲迎春。 腊月廿四,榆林巷的靖国公府和陆府一同请了显敬寺的师父来家中做法事。 陆宜祯先是围观了邻家公爵府的法场,后又坐看了自家府邸的法事,引得小世子频频侧目。 夜里送灶神时,两家又在巷子里碰头了。 隋小世子便在众人不察时,悄悄地靠近陆家的小姑娘,与她道:“祯儿meimei今日看了双份的法事、又送了双份的灶君,来年的福气,也一定比他人更多一倍。” 小姑娘被哄得很高兴。 她踮起脚拍拍小世子的肩:“意哥哥明年也来我家看法事,这样,你后年也能比别人多一倍福气了。” “可我来年的福气怎么办呢?” 小姑娘不假思索:“我分一半给你,这么算,我和你明年都有一份多一半的福气了。” 小世子扑哧笑了出来。 这一声不大不小,在锣鼓震响中并不醒耳,只能叫有心人注意到。 前方拄着阴沉木拐杖的隋老太太停住脚步,由嬷嬷扶着转过了身。 陆宜祯一惊,拘束地俯身,作了个礼。 隋意也虚虚作揖,眸中碎光倒是未加掩饰:“孙儿礼数不周,惊扰了祖母。” 老太太抬手免了两人的礼,竟是温蔼地笑了笑:“难得见你有如此模样,礼数不礼数的,都不重要了。” 转身随上队伍前,还提点他们:“前头送神的鼓噪,你们到最后头去说小话罢。” …… 除夕的清早,陆宜祯就被爆竹声吵醒了。 外头虽在飘雪,但这似乎丝毫没有折损京城人们点火放炮的热情。 “噼里啪啦”的动静,从霜晨断断续续地响到了傍晚。 天色将黑,陆府的一家子围聚在正厅里吃馄饨的时候,四方才总算清静下来—— 许是在为子时、新旧两年之交的热闹蓄力。 围炉夜话,也不知是几更天。 陆宜祯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泪花。 陆夫人见小姑娘满脸困倦,连发梢都耷拉下去,便不用她守岁了,拿来披风往她脖子上一系,把她牵回了小院。 “早些睡,明儿一大早,好去拜年。” 陆宜祯乖乖地躺进被褥里,注视着自家阿娘为她塞好被角。 最后,陆夫人从袖子中摸出一份红通通的随年钱,压在了她的枕头底。 做完这些,陆姜氏便阖门离开了屋。 屋内蜡烛未熄。 一贯是等小主人熟睡后,女使才会进房剪去烛芯子。 陆宜祯卧在满室晕暖的弱光中,困意朦朦,却一直未能真正睡下。 混混沌沌地,大约是过了许久,她隐约听见一阵扣窗声。 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她窗户呢? 宝蔻她们怎么都没动作? 陆宜祯翻个身,把锦被盖到了脑袋顶。 正预备酝酿着入眠,耳中忽地又钻入几声“笃笃”。 她掀被坐起。 披上外裳、踏好绸鞋,她循着声响走到南面的一扇小窗前。 透过廊外灯笼的微光,一道隐隐绰绰的影子,印在了纱薄的窗纸上。 陆宜祯颇有些心惊。 这时,小姑娘的心头浮现出许多往昔听过的山精野怪的传说来—— 传闻,天地间有种精怪叫美人蛇,夜里就喜欢化作人身,敲响凡人门窗,用一副漂亮的皮相来魅惑人心、吸食阳气,很是可恶。 宝蔻她们都不做声,难不成,全被美人蛇吸了阳气去? 正适时,窗外的美人蛇悄声唤她: “祯儿meimei,可曾歇下了?” --